告病在家的魏大學士,終於上了本章,雖然沒有明說要請立誰為太子,卻將楚王狠狠的誇了一頓。
這一下便如火上澆油,剎那燎原。
當日老皇坐鎮皓昀軒,親自數那些奏章,當胡聖山戰戰兢兢將這份奏章捧過去的時候,原本數著那些雪片早已面色陰沉的皇帝,終於被那重臣的名字撩撥出了壓抑已久的火氣。
他將奏本重重摜在桌上,嘩啦啦散了一地。
“好,你好——”
然後他拂袖而去。
皓昀軒沉寂如死。
寧弈端坐如故,眼簾垂下,遮掩了眼底翻覆沉冷的神情。
你終究是要回去一趟的。
我,且等著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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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年末,很多人沒能過上好年,天盛帝以“陰謀結黨,妄議朝政”之名,貶斥了一大批官員,大部分逐出帝京,發往邊遠州縣,楚王也受到了“不安本位,窺伺儲君尊位”的斥責,卸去所領六部事務,回府潛心修心養性,連魏大學士都受了牽連,貶出帝京,任山北道提刑按察使。
最倒黴的是那個首議請立太子的斡林——他被打發到河內臨近南摩國的一個小城當城門領,連貶五級,河內那塊地方荒涼貧窮,食物奇缺,據說主食是糠皮,米價貴如珍珠,這位大人想來很快就可以減去多餘的一百八十斤。
這一番動作,等於鮮明表達了天盛帝的態度,眾臣一時都陷入了茫然,夾起了尾巴做人。
那段時間天天有人出京,俱都含淚相送抱頭痛哭,也有平靜的,比如鳳知微。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諸位請回吧。”鳳知微在京郊秋晚亭前團團一揖,含笑向前來相送的青溟學子們告別。
這次請立大潮,青溟學子們並沒有捲入,於是在朝中官員連遭貶斥之後,空出來的職位自然被這些原本家世出身就很優秀的學生們遞補,幾乎人人都升了一級。
學生們想著大人自己被貶,卻將他們保護得很好,不由更加熱淚盈眶依依不捨,鳳知微費了好大口舌,才將人都勸走。
一轉身卻看見還有一個人站在原地,卻是錢彥。
“學生已經辭官。”那男子微笑一揖,“司業帶我去做個幕僚吧。”
鳳知微默默看著他,同富貴易共患難難,飛黃騰達在眼前,猶能決然放棄,非大定力者不能為。
“學生這條命是司業的,司業往何方走,學生自然跟著。”錢彥笑容若有深意,鳳知微心中一動,瞟他一眼,這人極其精明,莫不是猜著什麼了?
一瞬間她有些猶豫,然而眼角突然又瞥到一個人,頓時將要講的話忘了。
不遠處秋晚河邊,一人黑色輕裘月白長袍,悠悠臨水而立,朝霞粼粼如金,他倒映在河水裡的身影修長。
錢彥早已無聲無息退了開去。
鳳知微立在原地沉默一刻,隨即坦然行了過去。
那人沒有回頭。
“秋晚河臨秋看晚,最有景緻。”他道,“這四面楓林,深秋之時紅葉紛落,於碧水之上悠遊,是帝京十大景之一,你這些年奔波忙碌,從來沒有好好觀賞過這裡,但望明年深秋,你能來看一看。”
“我也但望可以。”鳳知微含笑和他並肩而立,“殿下此刻來送我,不怕引人非議嗎?”
寧弈低頭看河水,波光粼粼裡當真是儷影雙雙,可惜瞬間便要拆分了天各一方,再見時就算能站在一起,那也只怕是對面持刀相向。
“能令我陷身最大非議的,向來只有你一個。”他笑了笑。
鳳知微也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殿下那是在怪我了之類的廢話,她和他之間,從來就不是簡單的恩與怨,若只是個人之間的仇恨,彼此都未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