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侵犯了他們的知情權?如果這一胎的確是現在的父親的,其實是不必要產前診斷的,因為這個父親不是該病的基因攜帶者,胎兒沒有患病的機會。但是,如果這個胎兒的父親仍然是病孩的生父,又必需抽羊水,而這樣胎兒就有流產的風險。我該怎麼辦呢,我一時沒了主意。
時間過得很快,約定抽羊水的日子到了。這幾天我一直處於焦慮之中,自己倒彷彿成了病人。他們準時而來,仍然是一家三口,小女兒剛剛輸過血,小臉紅撲撲的,照例是爸爸抱著。這一次倒活潑起來,不停地和爸爸逗著樂,咯咯地笑。看得出,爸爸很喜歡這個女兒。媽媽很少言語,似乎就等著抽羊水。我別無選擇,我只能實事求是,我無法欺騙他們。我如實告訴了他們一家三口的化驗結果及產生的原因,讓他們自己選擇是否進行羊水穿刺檢查。聽到這樣意想不到的結果,夫婦兩人都非常震驚,一時無語。最後丈夫說需要時間考慮再做決定。一家人走了,再也沒回來。
時間過去已經兩年了,我仍不能忘記他們,特別是那個小女兒。她還好嗎?她的病怎麼樣了?她爸爸還逗她開心嗎?
向醫托說不
幾乎沒有見過一個醫生沒有抱怨的:抱怨待遇不公、抱怨醫療環境如何不利於醫學發展和醫生的生存。但抱怨的同時他們又都在賣命地工作,因為只有工作才讓他們找到了快樂的源泉。醫生的快樂就是用自己的知識挽救垂危病人的生命,醫生的快樂就是為減輕病人痛苦,當然醫生的快樂還包括透過看病接觸各式各樣的人,瞭解他們的人生,從而豐富自己的生命。
我不種地,但我知道我的農民病友對於禾苗的期盼;我不做官,但我也和我的高幹病友共同討論國家大事;我不當兵,但我能體會到軍人的熱血澎湃和兄弟情深;我沒有下過車間,但我透過我的工人病友感受過無數次車間生活……他們是我最難忘的朋友,為了他們,我無怨無悔!
尤為難忘的是我的一個拾荒的病人,沒有文化,靠撿垃圾生活在我生活和熱愛的大城市裡。那一天在我門診掛第一個號的病人就是他,一個衣著襤褸的老人。他進屋第一句話就是質問我為什麼給他換了方案,說他住院時我明明告訴他不要隨便用中藥。我被他質問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經過仔細詢問才瞭解到他上次複診的時候被告知我在某個街道走穴,有專車接去還免掛號,於是他相信了,跟著車去了那個地方花了一千元買了一麻袋的中藥,回去吃了不但病沒好還加重了。當我向他詢問了當時的情況並作過解釋後,最後明白過來真相的他竟然當場大哭。拾荒的人也是不好惹的,他從我的門診出來之後直奔那家所謂我坐診的門診。第二天他告訴我:“藥退給他們啦,但只找回來九百塊錢,虧了一百,但沒上當!”他是笑著和我說的,笑得很自然、很真誠,但我看著卻很心酸。
我又想起先前幾個被騙的外地病人,他們知道被騙後卻只能吃啞巴虧,作為外鄉人,這個城市讓他們太陌生了,他們不敢說出是誰騙了他,不敢去討回公道。後來這個拾荒的病人就成了我教育被醫托欺騙的病人的範例,我一再鼓勵他們理直氣壯地去解決問題,不行還可以報案。
這件事過了兩天,鄭州開始傳唱一首信天游,醫托們聽到後都嚇得不敢出頭了,據說這首信天游是在城市拾荒者中間傳開的。大致如下:
圓悠蛋蛋的太陽藍藍的天上掛,
撿破爛爛的大哥呀說說心裡話;
黃河岸上黃土黃沙望不到邊,
毛驢驢拉醜婆姨進了城裡面;
霓虹燈閃閃高架橋紅紅豔豔,
高高樓間風沙凜凜喝了三年;
城裡人亂丟垃圾卻衣著光鮮,
離不開義務清潔工農民是俺;
馬路上車水馬龍南來又北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