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哭出聲來,父親說,你別哭,會影響醫生工作和其他病人的。我,在這位中年男子空洞的眼神裡讀到了反常的平靜,和後面隱含著的巨大的悲慟……
潔白的被單蓋上了男孩的面頰,父母陪同著,護工推著他去了那個遙遠的國度。我,衝到值班室,控制不住地淚流滿面……
又到中秋月圓時(1)
1993年7月,我輪轉到了血液病病房做住院醫生。一天,我主管的監護室1號床位上來了一個叫琪的女生,25歲,因骨髓移植後白血病復發住院。接到護士通知後,我不敢怠慢,趕緊去察看病人,詢問病史。
琪給人的印象是那種典型的濟南文雅女孩,身材略顯單薄。一頭秀髮披肩,兩隻眼睛則如泉水般清澈透明。她很清楚自己的病情,卻一點也不避諱,這令我很意外。一開始我還小心翼翼地,恐怕言語不當給她帶來思想壓力,但慢慢地大家就彼此熟悉起來,交流也增多了。
原來琪中學就讀於省城一所一流的實驗中學,畢業後以優異的成績被廣電學院錄取,後來分配在省衛視臺擔任節目主持。琪的丈夫和琪是中學同學,他博士畢業後留在北京某著名大學擔任講師,並以優異的成績透過了國家留學基金委的考試,獲得了美國哈佛大學留學獎學金。由於琪的身體不好,他的留學計劃一再推遲。去年,琪的姐姐從美國回來,為她做了骨髓移植,術後病情一直穩定,處於完全緩解的狀態。今年3月,琪的丈夫得以赴美留學。
可是沒想到骨髓移植術後剛剛一年,琪的病情又復發了。根據骨髓檢查結果,化療必須儘快進行。
對於白血病病人,化療無疑是一種摧殘和煎熬,可是它又是通向恢復健康的必由之路,也是唯一的一條希望之路。化療的第一天,琪噁心、嘔吐劇烈,把膽汁都吐了出來,一般的止吐藥根本不管用。琪只能直挺挺地躺著,頭稍微一動便是一陣陣噁心。幾天以後,她明顯消瘦了許多。後來嘔吐逐漸減輕了,可是感染接踵而至,她的白細胞降到了300(×109/L),口唇皰疹,咽痛明顯,體溫升到了40℃,不得不用升白藥和高階抗生素。半個月以後,病情逐漸得到了控制,琪的食慾也慢慢地恢復,可精神卻委靡許多。
看書成了琪在化療期間的主要事情。她喜歡讀臺灣作家三毛的小說和席慕容的詩。其中《哭泣的駱駝》著實讓她感動了很久,她告訴我,等病好了一定要去神秘的非洲大陸看看。
有一天,有個高大英俊的青年出現在琪的床邊,原來是琪的丈夫。得知她病情惡化,他匆匆地從國外趕回來。他有一米八以上的個頭,五官輪廓分明,濃眉大眼,帶著一副黑邊眼鏡,從一進病房就一直守在琪的身邊,不分白天和晚上。見到我們過來,總是禮貌地打聲招呼,憂鬱的眼神帶著感激之情。我不止一次地在洗手間看見這個年輕人在悄悄地流淚。有時想過去安慰幾句,可卻又不知如何開口。這令我想起了一首詩:“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由於丈夫的歸來,琪的精神好了起來,話也多了,眼睛又恢復了往日的明亮。一天,琪的丈夫找到我,提出能否作為特例讓琪在病房裡做一次錄音——琪很久沒有去錄音棚了。我們同意了他的請求。下午打完吊針,琪的同事從電視臺搬來了專業的錄音裝置,具體的錄音內容我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天大家笑語不斷。最後,琪唱了當時很流行的一首歌——《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一曲唱罷,兩人相擁而泣,琪的臉上充滿幸福而甜蜜的微笑。那一刻,所有人的視線都模糊了……
喧囂的夏季終於過去了,白天蟬鳴的聲音一天天地變小,直到完全消失,可是在晚上,蟋蟀的歌聲卻此起彼伏,有時連成一片,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