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軍分割槽的某司令員。記得他,不是因為他地位有多高,而是因為,他教會了當年不諳世事的我做人的道理。
記得那時我剛剛上班不到一年,有一天剛開完早會,護士長就將我叫到跟前,對我說:“今天開始,你去護理一位特殊的病人,病人是牡丹江軍分割槽的司令員,直腸癌晚期,老頭挺倔的,你事事要小心啊。”當我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輕輕走進病房的時候,有一個很慈祥但卻瘦骨嶙峋的老人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正輸著液。我悄悄地檢視一下點滴的藥名及針頭是否在血管內,雖然我躡手躡腳的,但還是驚醒了老人。他睜開了雙眼,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呀,飽經滄桑卻不失軍人的銳利。我輕輕地說:“老人家您好,我是您的特護護士,我姓王,您就叫我小王吧。您有什麼事就告訴我,好嗎?”老人家沒有說話,只是將手指輕輕地動了動,旁邊的家屬對我說,老人讓我坐那兒休息,我只好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
過了將近三十分鐘,老人突然雙手緊緊抓住蓋被,咬住嘴唇,不一會兒,頭上就淌下豆大汗珠,我急忙從沙發上站起來,來到老人身邊,一隻手握住了他的手,另一隻手拿毛巾給他檫臉上的汗水,我知道,他的癌痛又襲來了。他的手好有勁,捏得我有些痛。家屬去叫來醫生,醫生讓打一針止痛針,我給他肌肉注射了半支杜冷丁。十分鐘後,老人漸漸地睜開了雙眼,滿眼都是疲憊。他看著我,帶著歉意的微笑,輕輕地說:“對不起,捏痛你了吧?”我笑著搖搖頭,說了句沒關係。我為老人的護理就這樣開始了。
每天,我在老人身旁護理,老人家精神好的時候,就給我講他抗美援朝的故事,講他的戰友犧牲時他的悲痛,打勝仗時他的喜悅。他的身上至今還殘留著抗美援朝時的彈片。老人在當年取彈片的時候,愣是沒用麻藥。他說那時的藥品非常珍貴,他把麻藥留給了更需要的人。取彈片的時候,他一聲都沒吭,讓我佩服至極。有時,他給我講他的部隊,他愛兵如子,卻對戰士嚴格訓練,為國家培養和平年代合格的戰士。有時我也給他讀讀報紙,陪他聊聊天,他只要不痛,精神就很好,很健談也很幽默,而且他從沒有因為我們是護士而看低我們。他總是說,我們,都是為人民服務的,工作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有分工不同。他的為人處世之道,讓我更加佩服。漸漸的,我們成了忘年交,他也很少和我犯倔。
有一天,輪到我休息,中午時分,我正在寢室歇息。突然電話響起,是護士長打來的,說司令員正在發脾氣,誰都勸不好,家屬讓我去試試看能不能勸勸老人家。我趕緊打車來到醫院,一看病房門口圍著一群家屬,一名護士正在抹眼淚,老人家屬都在批評老人的兒子。看見我,老人的女兒趕緊說:“冬梅呀,就看你的了。”我問:“這是怎麼了?”老人女兒說:“這不,剛才我爸正在睡覺,小李護士不小心把茶杯碰到了地上,把我爸驚醒了。我弟弟說了護士兩句,我爸就急了,把我弟弟罵了一頓,還讓我弟弟給護士賠禮道歉。我弟弟剛辯解一句,老頭就急眼了,非要起來揍他,我們一勸,他就火冒三丈,把我們都攆出來了,誰進屋也不讓。我實在沒辦法了,把你叫來,非常抱歉。”我說:“那我就試試看吧。”
我輕輕地開啟門,走進病房,老人家一聽,就喊道:“給我滾出去,我不用你們,都滾。”我走到床前,輕輕地攥住老人家的手,沒有說話。老人家睜開眼睛說:“這幫犢子玩意,你不是休息嗎?把你叫來幹什麼?”我說:“誰的話您也不聽,他們沒辦法了,只好叫我這個小朋友了,您可得給我點面子,要不咱們怎麼做朋友啊?您現在是患者,是不能生氣的,來和我說說,他們怎麼氣您了,我去修理他們,看他們還敢氣您不?我把您扶起來,揍你兒子一頓,把他打得跪地求饒,或者我去替您揍他一頓也行。”老人家被我逗得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