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角呲了一聲,「真正的太醫,向來只在宮中給皇上太后看病,又怎會被尋常人家請來,屈身來這般汙糟之地看診?」
於斐玉心中五味雜陳,臉上一片陰鬱,「稱呼能隨意,但醫術與氣派,造不了假。」
方才那位張太醫,言語雖隨意灑脫了些,可坐定後探手把起脈來,言之有物,見微知著,頗有幾分妙手回春的華佗之相。
且祖母昏迷多年,有一次病情兇險,父親於替慎舍下老臉,親去了太醫院求救,登府的正是這位張太醫,她雖只遠遠望見一眼,但面貌與今日這位確是很像。
芸角聞言皺眉道,「奴婢還是覺得奇怪,聽聞那些太醫,醫術越好脾氣越大。溫縈柔分明只是個婢女,那位方太醫,怎得對她如此客氣?」
張太醫行為不羈,卻獨對溫縈柔說起話來,面帶笑意,甚為寬厚,於斐玉不過多問了幾句病情,他便拉著那張驢臉不願多說。
芸角多番暗示於斐玉是永春侯府的小姐,可張太醫卻像眼瞎耳聾般,對她倆視若無睹。
於斐玉咬了咬下唇,同樣覺得有些不堪,今日不僅沒能說服溫家人趕赴衢州,還平白被那老太醫漠視了一通。
芸角又皺眉道,「不僅是這太醫,就連停在院外的那輛馬車,奴婢瞧著也甚為蹊蹺。那馬車裝潢得古樸大氣,連轎面的綢緞,都是用得今年最時興、一匹千金的柔雲緞。」
於斐玉不禁低頭瞧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裝,用的還是去年時興的幽浮緞,心中又惱了幾分。
溫縈柔只說是替主家辦成了一件大事,才獲此恩賞,但她是不信的。
到底能有怎樣潑天的功勞,主家才會為了給一個婢女的母親看病,就興師動眾驅動太醫?更讓人驚異的是,太醫居然還真還願意來?
這樣的門戶,在京城中,掰著手指頭,都數不出幾家來。
「莫非!」芸角瞪圓了眼睛,疼得嘶了一聲,她顧不上嘴角的傷口,驚道,「莫不是那賤人,仗著與小侯爺以往的情意,私下暗通款曲?!」
「對外說得好聽是婢女,實際卻是…金屋藏嬌?」
此言正好說中了於斐玉的心事,她心跳不覺漏跳了一拍,手掌緊攥成拳,指甲深陷進掌心中,急切道,「你休要胡說!鴻雲哥哥怎會瞞著我做這樣的事兒?」
才說罷,心裡卻止不住得發起虛來。
定遠侯府祖上茵封,累世官宦,又與宮中的太妃淵源頗深,在朝中結交廣闊,太醫院自然要給幾分薄面。
所以溫縈柔淪落到一無所有,卻還能有如神助,輕易解脫困境,這背後,竟是鴻雲哥哥在幫扶她麼?
於斐玉不敢再想下去,她眸中沁出了一絲幽暗,「回府之後,你去給姨娘傳話,將溫縈柔賣身做婢的訊息告知她,再將境遇說得淒涼些。」
芸角經這麼一提點,心中明瞭,於斐玉如今待字閨中,尚未過門,不好直接插手此事。
只能旁敲側擊將話遞給蓮姨娘,若知道養了十六年的養女淪落至斯,蓮姨娘定然會心急如焚,用盡所能,查出她背後本事通天的主家。
是不是梁鴻雲在接濟溫家,到時一查便知。
於斐玉斂了眼中的算計,呼了口氣,垂眸道,「吩咐車夫快些駕車,送給鴻雲哥哥的禮,我還需得趕在冬至之前繡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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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張局賓士的馬車,漸遠成了一個小點,溫縈柔與溫文博才轉身,關上了院門。
張局方才診斷,道溫母的病情來得兇險,半分也大意不得,若他再晚來三日,必是無力迴天,好在如今還尚有轉寰的餘地,按方吃藥,三月之後,即可痊癒。
這話猶如一顆定心丸,讓溫文博心間懸著的大石落下了不少。
溫縈柔走進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