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要盜寶,是否……是否與調查自己的身世有關?記得你曾說過……你一直在找 ‘回家’的路,這便是你盜寶的最終目的麼?”
大盜笑起來,由我的身後伸過那兩條結實有力的胳膊輕輕將我擁入懷中,在我的耳畔低聲道:“月兒果然聰穎——不錯,我盜寶正是為了查尋自己的身世。我曾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便是我的師父,他將我撿到時我尚在襁褓之中,而關於我的家鄉、我的雙親、我的姓名、我的生辰……那老傢伙是一樣不知。自他做了死鬼跑去投胎之後,我便決定要自己查出身世,儘管希望渺茫,但也許就如月兒你一樣——我也很想有個家,哪怕家中早已沒有了人丁,至少我還可以得到一個名字,用這個名字坦蕩蕩地立於這世間,坦蕩蕩地去生活,坦蕩蕩地去迎娶那個第一次見面便頑皮地吸去我的魂魄的小壞妞!”
聽了他這一番喁喁輕語,我又是臉紅又是慨嘆。我太清楚沒有家的滋味了,而大盜猶甚於我之處的是他連親生父母都未曾見過,好歹我在兩個時空裡都是有親人的,且不管那個時空的親生父母如何拋棄了我,那總也是一份血緣的牽絆。也好歹我是個有名有姓的,那一時空的名字已不想再提,姓名本就是標明某一具肉體的一種符號,既已脫離了原來的身體,那麼那個符號便已無用。現在的我叫嶽靈歌,這三個字便是我的符號我的標識,是我融入這古代社會的一個證明。然而他呢……無名無姓,不知自己生於何時何地。
再灑脫、再狂放的人即便能輕鬆看破生死,也終究無法不去在意自己的生身來歷。哪怕是無父無母的孫悟空也至少知道自己的家在花果山水簾洞、知道自己是由傲來國東海邊的一塊大石裡生出來的,更何況是自古便重血脈重傳承、重根源重歸宿的人類呢!
我一直這麼認為:只有看重家庭的男人才算得上是有情有義懂愛懂心的好男人。
而此時我身邊的這個男人,這個遊戲人間玩世不恭的男人,他並非如人表面所看到的那般心無旁鶩了無牽掛。他敏感,所以他一定也脆弱。“脆弱”並不是膚淺意義上的頹廢悲觀無助彷徨,更不是僅指徒自憂傷自憐自艾。脆弱是一種思想行為,若非要給它個定義的話,或許應該是……容易被觸動。易怒易喜易愛易恨,其實都是脆弱的表現。大盜也會脆弱,因為……他正是一個有情有義懂愛懂心之人。
至此忽然發覺大盜與我竟是十分的相像,都是以或淡漠涼薄或放蕩不羈的一個外在的自己來掩飾與隱藏真正的那個易於被感動被觸動的自己。
忍不住輕輕覆住他攬於我腰間的大手,柔聲地道:“那……身世查得可有眉目了?”
大盜貌似很享受我覆著他手的感覺,低下身來將下巴放在我的肩頭,慢悠悠地道:“唔……大海撈針吶……我一路從南方查過來,每座城都查。今年到了京都,京都人多地廣,看樣子要多花些時日了。”
“你……要怎麼查?盜官家的寶物與你的身世有關麼?”我關心地問道。
大盜才欲回答,忽聽得我那屋子裡有開門聲,便飛快地在我的頰上“啵”地嘬了一下,小聲地在我耳邊道:“月兒欠我方才回答問題的獎賞,明晚我再來取!”說到“取”字時他的人便已隨著話的尾音消失於夜色中了。
捂著自己被偷襲的臉蛋兒,我又是微微臉紅又是暗暗欣喜地望向可能是他離去的那個方向,正有一粒流星長長地劃過天際,於是虔誠地許了個願望:願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屋內的那聲門響原來是綠水睡著睡著醒了,便進了內間想看我睡得踏不踏實、有沒有踢被子,乍見我的床上空空如也,小丫頭慌得跌跌撞撞地衝出房來,正撞在欲進門的我的懷裡。於是對她說我只是睡不著,在院子裡站了站,她這才放下心來,回房各自睡下,一宿無話。
次日清晨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