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是發作不得,生恐惹她發病,唯有兩手叉腰,望那猴兒瞪眼生氣。
如此歇息數夜,眾人再次動身。停停走走,又過十數日,進入括蒼山區,只見峰巒連綿,橫亙東西,山勢柔媚婉轉,有如吳音軟語。
一行人順著山間石階,牽馬步行。行了約摸半個時辰,雲霧間隱隱現出一排青瓦泥牆,旁有數級梯田,十分整齊,幾個農夫農婦正躬身耕耘。忽有人抬頭看到他們,叫了一聲,農人們紛紛直起腰來,放下活計,笑迎上前。為首一名漢子膚色黝黑,雙目有神,向花清淵一揖到地:“楊路見過少主!”花清淵伸手扶住他,笑道:“楊管事莫要多禮,宮中還好麼?”楊路笑道:“一切無礙!”又打量他道,“少主似乎氣色欠佳?”花清淵笑道:“前幾日偶染微恙,如今已不妨事了。”他將韁繩交給眾農人,道,“我們這就進山。”楊路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只見一名農人放出一隻白鴿,呼拉拉振開翅膀,向山裡飛去。
梁蕭扯著曉霜的衣襟低聲道:“這是幹嗎?”曉霜道:“給奶奶送信呢!”梁蕭隨口哦了聲,忽見兩名農夫從農舍里拉出數匹愣頭愣腦的黃色怪獸,似牛非牛,似馬非馬,噠噠噠走了過來。梁蕭神色陡變,“哧溜〃一下鑽到曉霜身後,顫聲道:“這是什麼怪物?”
眾人大笑,花慕容按著腰,喘氣道:“小鬼頭,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唯有花清淵忍住笑,道:“蕭兒,你聽過諸葛孔明的故事麼?”梁蕭探出頭來,偷瞄木獸,點頭道:“聽爹爹說過。”花清淵道:“這便是諸葛孔明蜀道運糧的木牛流馬,最適宜行走山路!”梁蕭吃了一驚,道:“真有木牛流馬?”花清淵頷首道:“前方山峻路險,我們用它載人運物,十分方便。”梁蕭大著膽子,伸手摸了摸,只覺硬邦邦的,果然是塗著黃漆的木獸,不由得小臉通紅,訕訕地不好意思。但他小孩心性,過不多久,便丟開羞慚,對這木獸生出莫大興趣,抱著它問這問那,花清淵一一解答,不多時,梁蕭便學會如何駕馭,騎在木獸上左顧右盼,十分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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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機有月(5)
四人騎著木牛流馬,沿崎嶇山路進入大山深處。行了一程,道路漸趨險峻,順著山勢起伏不定,時而傍依絕壁,時而俯臨深谷,時而在林莽中穿梭,時而在深谷中潛行,但那木獸卻行得又快又穩,梁蕭不由連連稱奇。
穿過深谷,遙見雙峰挺秀,夾著蜿蜒溪水,南北對峙。花曉霜對梁蕭道:“蕭哥哥,你看這兩座山峰像什麼?”梁蕭道:“像手指頭。”花慕容冷笑道:“呸,世人都有十個指頭,就你只得兩個?”梁蕭大不服氣,說道:“屈了八個不好麼?好呀,你說不像指頭,那像什麼?”花慕容冷笑道:“你蠻頭蠻腦的,吃飯都用手抓,當然只會想到手指了!”
梁蕭歪頭細瞧,遲疑道:“莫非……像筷子?”花慕容笑道:“這才對了。這兩座山峰叫做石箸峰。”梁蕭奇道:“既然像兩根筷子,就該叫石筷,哪能叫石‘豬’?”花慕容瞥他一眼,雙眼盡是鄙夷之色。梁蕭心知自己定然說錯了話,但又不知錯在哪裡,一時好生氣悶。卻聽花曉霜笑道:“蕭哥哥,這個‘箸’字不是豬羊之豬,而是筷子的意思。”說著停住木牛流馬,叫梁蕭伸出手掌,在他掌心一筆一畫,寫了個“箸”字。梁蕭瞧得心生嫉妒:“為什麼偏偏她知道,我卻半點也不曉得?”
花曉霜寫罷,掉過頭,眺望雙峰,輕聲道:“不過,這石箸峰的名兒平淡寡趣,也不大好聽。”梁蕭暗叫深得我心,斜瞅了花慕容一眼,高聲道:“對呀,該叫二指峰才好!”花曉霜搖頭道:“二指峰也不好,依我瞧,叫夫妻峰才貼切。南邊那座高大的是爹爹,北邊那座矮小的是媽媽,這樣並肩站著,永遠也不分開。”花清淵身子一震,呆瞧著曉霜,眼裡露出驚惶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