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就叫大話歌,是天山腳下的窮牧人唱的,只為太窮,所以指望牧場青翠,廣大無極。海子湖比天還大,永不幹涸,這樣就可以萬代千秋地放牧,不受遷徙之苦。但大多窮牧人都是幫人放牧,自己沒有牛羊,於是看到白雲就想到羊,看到山丘就想到牛。到得晚上,帳裡沒燈,又黑又冷,他們就想一箭射落太陽,放到帳篷裡取暖照亮。”柳鶯鶯說到這裡,笑容忽斂,輕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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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挑東南(4)
梁蕭想到那些窮牧人的慘淡光景,也笑不出來。見柳鶯鶯甚不開心,便道:“鶯鶯,你唱歌真好聽,再唱一首好不好?”柳鶯鶯撅嘴道:“我又不是勾欄裡的姑娘,為啥只我唱,你也要唱給我聽。”梁蕭為難道:“可我不會唱。”柳鶯鶯笑道:“那你會做什麼呀?”梁蕭想了想,道:“我會數星星。”柳鶯鶯微顰道:“這也算本事,星星都在天上掛著,傻子才不會數!”梁蕭笑道:“我數得可與別人不同。”他伸手指著天上,道:“你瞧啊,那四顆星星連起來像什麼?”柳鶯鶯順他手指瞧去,說道:“像石臼。”梁蕭又指道:“上面三顆呢?”柳鶯鶯道:“像杵子。”梁蕭笑道:“旁邊那四顆星像什麼?”柳鶯鶯雙目一亮,拍手笑道:“啊喲,這個像人,這麼一說,可不是一個人用杵子搗米麼?”梁蕭道:“不是搗米,是杵藥,這些星星有個總名兒,叫做仙人杵藥。”說罷又一一指著諸星,說道:“那八顆星連起來名叫弧矢,如箭在弦;那個叫天船,那是天龜,那是軒轅,那是玉井,那是天刀,那是河鼓。嗯,那個麼?是牛郎牽的牛,織女是那顆最亮的星子,身旁兩顆小星星,是她的兩個孩兒,是以光芒暗淡些……”
梁蕭隨意指畫星空,柳鶯鶯隨他指點,瞧得目不轉睛,笑道:“真奇怪,以往瞧星星就是星星,倒沒覺察到這許多人物牛馬,虧得聽你說了,方才知道。”梁蕭笑道:“這都是古人想出來的,不算我的功勞。”柳鶯鶯瞥他一眼,心道:“這小色鬼不自誇,不居功,倒是難得。”遊目望去,只見月射寒江,波光如練,澄空萬里,星輝燦然。柳鶯鶯只覺此景此樂從所未有,不覺握住梁蕭的手。梁蕭卻沉醉星辰之間,竟未察覺。
二人攜手並肩,望著夜空,說著星斗軼事,直聊到玉兔西斜,方才倦了起來,去到潭邊,用大石搭了一圈圍牆,摒拒野獸,而後蓋了柳鶯鶯攜帶的氈被,抵足而臥。
睡到半夜,梁蕭忽被一陣叫聲驚醒,側目望去,卻見柳鶯鶯閉著眼,雙手虛空亂抓,似欲抓住什麼,口裡叫道:“師父,師父……”忽又捫住心口,面上露出痛楚之色,叫道,“師叔……別打了……別打了……”聲音與先時不同,尖細稚嫩,好似女童聲音,聽在耳中,頗有些詭異。
梁蕭知她夢魘,顧不得誓約,搖晃她道:“鶯鶯……”柳鶯鶯被他搖醒,但覺遍體冷汗,心兒劇跳,只欲破胸而出,忽想起夢中情形,不自禁悲從中來,撲入梁蕭懷裡,哭道:“師父死啦……再也不要鶯鶯啦……不要鶯鶯啦。”梁蕭將她抱在懷裡,軟語道:“別哭了,那是做夢,當不得真的。”柳鶯鶯連連搖頭,哽聲道:“不是做夢,師父真的死啦,埋在土裡,再也見不到啦。”梁蕭吃了一驚,忖想柳鶯鶯平日達觀樂天,嬉笑自若,想不到她心裡竟也有如許慘事,驀然間,他想到親手掩埋父親的情形,胸中一痛,淚水奪眶而出,但知目前不宜大放悲聲,只得強忍悲慼,勸慰道:“夢裡不是還能見到麼?”
柳鶯鶯狠狠將他推開,怒道:“夢裡是夢裡,做得了數麼?畫的餅兒能吃嗎?鏡裡的花兒能採嗎?”說著又哭起來。梁蕭心道:“我怎麼不懂?我還不是常常夢到爹爹媽媽。”瞧她臉上掛滿淚痕,不覺憐意頓起,笑道:“畫餅怎不能吃,你畫在紙上,我連著紙一道吞下去。”柳鶯鶯哭笑不得,啐道:“那我畫在地上,你吃不吃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