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管那朵蓮花如何的抖成了雨打殘荷,孟扶搖頭也不回的一路出殿,過一重重宮門,在那些或羨慕或驚訝或嫉妒或意味深長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出這為之流血拼命的修羅場,那一層層宮門在她面前緩緩開啟,黃昏的日光被晚霞照得如同豔紅錦毯,長長的甬道伸出去,一望無際鋪開在她面前,那樣的路終於踏在她腳下,她終於走到今天,她終於要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然而老天玩笑的給了她一個附贈品,猶如玩具盒裡跳出來的驚喜,彈到了她的心最痛處,痛得她滿腔鮮血。
出宮,跨上馬,她道:“珠珠,你先回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雅蘭珠擔憂的看著她,剛要拒絕,突然側了側身子,道:“你小心點。”
孟扶搖點點頭,一揚鞭,駿馬飛馳,潑刺刺穿越人群,穿過天街小巷,穿過萬家燈火,直馳曠野,向著最接近蒼穹的方向。
城門十里處,一處小小的山包,一彎溪水迢迢流過,夜色裡粼光閃閃。
她下馬,痴痴的看著,記憶中老家也有這樣一泊水,純淨清澈,小時候她常在裡面摸魚。
夜風輕緩,飛花零落,這個涼薄的夜,誰會在燭光搖影裡照亮迷失者的路,誰會用自己的體溫來捂熱迷失者寒冷的心事?
身後突有人緩緩靠近,輕輕道:“扶搖,勇者不畏哭。”
他聲音輕而溫柔,帶著人生風霜裡積澱而出的凝定不驚的醇和沉,只是今日這一語依舊帶了感同身受的疼痛,彷彿溫潤的玉石裂了縫,折射出更為璀璨而溫存的美。
孟扶搖霍然轉身。
撲入那溫暖的懷中。
天煞雄主 第十二章 唇齒纏綿
她撲在他懷中。
此生裡眼淚從未這般不值錢過,瀑布般的大股大股向外湧,瞬間溼了他肩頭,那一片淺紫成了深紫,和小溪旁生著的紫色蘭草一般的色澤。
孟扶搖死死的埋在長孫無極懷裡,將自己的眼淚鼻涕和鮮血毫不客氣的蹭了他一肩,她嗚嗚嚕嚕的哭,要藉著這人看來虛幻其實卻無比真實的懷抱,將自己十八年來無處發洩的一腔積鬱都潑灑出來。
她哭:“她白髮又多了……”,
她哭:“好歹給她住到冬天了……”
她哭:“我看見她生老人斑了……老人斑……”
她哭:“看樣子烈士是到手了,不然哪來的錢住院呢……”
她哭:“胖子他們還算有良心,知道去陪她……”
她哭:“一群傻帽,火鍋,火鍋她能吃嗎?”
她哭:“誰給她擦身洗澡呢?那群粗手笨腳的護士嗎?她們又能做到什麼程度呢?她那麼自尊的,有些事……有些事誰幫她啊……”
她哭:“她還在等我呢……”
最後一句讓長孫無極身子顫了顫,孟扶搖立即住口,她哭了一陣,心頭的積鬱如被水洗過,透出點月白天青的亮來,也隱約想起,有些事,還是不能痛快的說太多的。
她那個迴歸的執念,此生難以對人言,對敵人,說出去不啻於自找麻煩;對朋友,還是找麻煩——長孫無極算是諸人中智慧最具,最通透大度思想開明的一個了,他懂得讓她飛,懂得給她自由,然而就算他,也絕不可能願意她飛出五洲大陸,飛出這個時空,永遠的飛出他的生命。
有些疼痛,只能自己背。
孟扶搖舉起袖子,擦擦眼淚,隨即腿一軟便往地上栽——她提著的一口氣洩下來,再也沒力氣了。
長孫無極一伸手攏住她,就勢抱住她坐下來,坐在初夏的夜的草地上,抱著她,靜靜看這夜月朗風清。
月彎如眉,淺淺一蹙,薄雲如紙,透出那點玉白色的光來,身周流螢飛舞,溪流塗琮,紫草散著淡淡幽香,夜蟲伏在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