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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些片子是好的,但也有一點疑問:怎麼都這麼慘咧咧、苦兮兮的?《霸王別姬》裡剁下了一根手指頭,《紅高粱》裡扒下了一張人皮。我們國家最好的導演,對人類的身體都充滿了仇恨。單個藝術家有什麼風格都可以,但說到群體,就該有另一種標準。打個比方來說,我以為英國文學是好的,自莎士比亞以降,名家輩出,內中有位哈代先生,寫出的小說慘絕人寰——但他的小說也是好的。倘若英國作家自莎士比亞以降全是哈代的風格,那就該有另一種評價:英國文學是有毛病的。最近《辛德勒名單》大獲成功,我聽說有位大導演說:這正是我們的戲路!我們也可以拍這種表現民族苦難的片子。以我之見,按照我們的戲路,這種片子是拍不出來的。除非把活做到銀幕之外,請影院工作人員扮成日本兵,手擎染血的假刺刀,隨著劇情的進展,來捅我們的肚皮。當然,假如上演這樣的片子,劇院外面該掛個牌子:為了下一代,孕婦免進。話雖如此說,我仍然以為張藝謀、陳凱歌不同凡響。不同凡響的證明就是:他們征服了外國的觀眾,而外國的觀眾還沒

有經過中國編導的培養。假如中國故事片真正走向了世界,情況還不知是怎樣。

莫泊桑曾說,提筆為文,就想到了讀者。有些讀者說:請讓我笑吧。有些讀者說:請讓我哭吧。有些讀者說,請讓我感動吧……在中國,有些讀者會說,請讓我們受教育吧。我舉這個例子,當然是想用莫泊桑和讀者,來比喻影視編導與觀眾。敏感的讀者肯定能發現其中的可笑之處:作品培養了觀眾的口味,觀眾的口味再來影響作者,像這樣顛過來、倒過去,肯定是很沒勁。特別是,假如編導不妥當,就會使觀眾不妥當;觀眾又要求編導不妥當,這樣下去大家都越來越不妥當。作為前輩大師,莫泊桑當然知道這是個陷阱,所以他不往裡面跳。他說:只有少數出類拔萃的讀者才會要求,請憑著你的本心,寫出真正好的東西來。他就為這些讀者而寫。我也想做一個出類拔萃的觀眾,所以也這樣要求:請憑著你的本心去拍片——但是,別再扒人皮了,這樣下去有點不妥當。對於已經不妥當的編導,就不知說些什麼——也許,該說點題外之語。我在影視圈裡也有個把朋友,知道拍片子難:上面要審本子審片,這是一。找錢難,這是二。還有三和四,就沒必要一一列舉,其中肯定有一條:觀眾水平低。不過,我不知該怪誰。這只是一時一地的困境,而藝術是永恆的。此時此地,講這些就如瘋話一般。但我偏還覺得自己是一本正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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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最初發表於1995年第10期《演藝圈》雜誌。

中國為什麼沒有科幻片

王童叫我回答一個問題:為什麼中國沒有科幻片。其實,這問題該去問電影導演才對。我認得一兩位電影導演,找到一位當面請教時,他就露出一種蒙娜·麗莎的微笑來,笑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笑完了以後他朝我大喝一聲:沒的還多著哪!少跟我來這一套……吼得我莫名其妙,不知自己來了哪一套。搞電影的朋友近來脾氣都不好,我也不知為什麼。

既然問不出來,我就自己來試著回答這個問題。我在美國時,週末到錄影店裡租片子,“科幻”一櫃裡片子相當多,名雖叫做科幻,實際和科學沒什麼大關係。比方說,《星際大戰》,那是一部現代童話片。細心的觀眾從裡面可以看出白雪公主和俠盜羅賓漢等一大批熟悉的身影。再比方說,《侏羅紀公園》,那根本就是部恐怖片。所謂科幻,無非是把時間放在未來的一種題材罷了。當然,要搞這種電影,一些科學知識總是不可少的,因為在人類的各種事業中,有一樣總在突飛猛進地發展,那就是科學技術,要是沒有科學知識,編出來也不像。

有部美國片子《蒼蠅》,國內有些觀眾可能也看過,講一個科學家研究把人透過電纜傳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