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陽去哪裡了?我幫你一起找。」
喝醉的人總喜歡用奇奇怪怪的比喻,他雖然不知道太陽是什麼意思,還是問她。
「不用找了。」溫晞靠近他,和他抵額相望,瞳孔裡是清澈純真的笑意,「我的太陽,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但是它迷路了,所以我……我再也不用找它了。」
講完這句話,她歪倒在一旁,昏睡過去。
談行止將她扶正,替她蓋好被子,在她床前一直坐著,只是看著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像是要把她的面容都永遠刻進他的腦子裡。
坐到後半夜,他煎熬不住滿腹的心事,只想和她說說悄悄話。
於是,他在她耳旁絮絮低語:「念念,你一直不知道吧,其實我一直都是個膽小鬼。我只是假裝不害怕,越害怕,我就越愛裝。」
「談行止這個膽小鬼,最害怕的事,就是告訴我愛的人,我很愛她們。因為我只要一說出口,上天就好像能知道我的秘密,把她們從我身邊一個個帶走。我姐是這樣,媽媽也是這樣的。」
他牽起她的手,緊握著,試圖驅散他骨子裡的恐懼與孤獨:「從小到大,我也一直以為媽媽不愛我。我和堂弟們打架,我的嬸嬸們都會拉偏架,都會心疼她們的兒子。只有我,沒有人管我,只會被老頭子用家法教訓。小時候,我總是想當班裡的第一名,因為我以為我拿著滿分的試捲回家以後,問媽媽要抱抱,她就會同意。但是一次也沒有過啊。」
「可是她臨走之前,我才明白,她其實也在用她的方式,默默愛著我。但我什麼也挽回不了了。」
他回想起他沒有快樂可言的小時候,所有的記憶都只有黑暗和壓抑。父親在外鬼混,母親總是喝得爛醉。談老爺子看不下去,將他帶到身邊養著。但給他的,從來都是責備——「你還做得根本不夠!遠遠不夠!」
姐姐曾一度是談老爺子的幫兇,忠實地執行談老爺子對他的每一條懲罰,讓他也對姐姐沒有好感。
那個時候,他也只想要一點點愛而已。
但當他的媽媽,最後顫抖著手,將她給他買的魔方,塞進他的手裡時,他才知道,她並不是不愛他,只是被談家的囚籠,耗盡了她所有熱忱的愛意。
「阿止,不要像我這樣。一定要,永遠做你自己。」在病榻上憔悴的母親,最後給他留下這句話,就陷入了昏迷。
他跪在病床前聲嘶力竭地呼喊,希望能把母親的靈魂叫回來:「媽,不要走,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求求你,你為我留下吧,好不好?姐姐走了,你也要離開我嗎?不要留我一個人在談家,好不好?」
但他喊了小半天后,母親的病情直轉而下,直至徹底沒有了生命體徵。
「所以談行止這個膽小鬼,現在只敢偷偷告訴你,我愛你。」他清晰地說出這三個字,這三個彷彿像魔咒一樣的字,「明天,我不會在你面前賣慘,我也不會再說這三個字了。我明天能說的,只有我欺騙你的真相。好奇怪,我明明好像知道你不會同意我的求婚,但我竟然還是想要試一試?」
大滴大滴的淚水從他的眼角溢位,墜落在溫晞的枕頭上。
他帶淚微笑,低下頭吻了吻她的手,自嘲道:「試一試,讓我死心也好。所以上帝是公平的,我做什麼都可以樣樣第一,只唯獨在愛人這件事上,我是個只會瞎撩,卻得不到真心的廢物。」
他放在床頭櫃的手機輕微震動起來。
談行止怕吵到溫晞,匆忙拿起手機。
是言月白。
他輾轉走到套房裡的書房,確認完全遠離溫晞後,清了清嗓子,才接起:「喂,小月,怎麼了?」
「師傅,我對不起你,我沒看好溫煦,讓他給跑了。他可能已經在回京都的路上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