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夫怔立良久:“女子一腔忠勇,從未遜於兒郎,從前是我小看了長公主。”
最應該感到開心的承安侯,一時也高興不起來了。
一回到家中,福安就來稟報從浙州打探到的訊息:“聽說是重疫,都病了七八天了,因忙著巡視隔離安置點,身體沒有明顯症狀,便以為是身體太過勞累,一直強撐著身子,延誤了病情。”
承安侯蹙眉:“病了這麼久,還能治好嗎?”
福安道:“聽說長公主的病症,同其他災民都不一樣,不僅渾身痠疼,還時冷時熱,太醫都束手無策,一時拿不出有效的治療辦法,治了幾天,長公主身體每況愈下,之前每天還能處理衙門堆積的公務,後頭連筆都拿不動。”
承安侯心情頓時變得無比複雜。
……
距離姜扶光搬進隔離點,已經過了七日。
姬如玄在隔離區僻靜偏遠的地方單獨設營,姜扶光擔心把疫症傳染給姬如玄,強烈要求他戴面罩,要戴浸泡過雄黃酒的手套,連脖子都捂得嚴實。
叮囑瓔珞,每天要提醒他早晚喝避疫的湯藥,身上要灑雄黃粉和硫磺粉,每日衣裳洗過之後,要燻避疫的薰香。
她還在營帳裡,掛了許多防疫的香囊,燻了防疫的薰香。
連自己身上也都佩了香囊,戴了面罩,燻了重香,避免不了和姬如玄肢體接觸,就避免同他親密相處。
她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慶幸的是,姬如玄沒有染上疫症。
為了方便照顧她,姬如玄壘了簡單的灶臺,每日變了法的做各種吃食,無微不至地照顧她。
可饒是如此,姜扶光的身體,仍是每況愈下,胃口也越來越差,吃得也越來越少,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來,連提筆蘸墨都費勁。
溫亦謙走進營帳裡,這麼大熱天,長公主身上卻披著一頂斗篷,嬌小的身子,裹在肥大的斗篷裡,有一種弱不勝衣的病弱感。
短短七日,長公主就已經形銷骨立。
可即便如此,她仍在伏案書寫,分明她的手一直在發顫,寫不了兩個字,就要停一停,歇一歇,免得將墨汁濺到紙張上。
他心中發澀,緩緩下跪:“下官,拜見長公主。”
筆尖微頓,姜扶光抬起頭來:“來了啊,快坐下吧!”
許是知道他要來,營帳裡擺了兩個燻爐,燻了濃濃的防疫香,整個營帳裡濃煙繚繞,令她很不舒服。
姜扶光掩嘴咳了幾聲:“你讓瓔珞帶話,說有重要的事要稟報,一定要見到我才能說,究竟是什麼事?”
溫亦謙眼眶發紅:“屬下這陣子,暗訪了許多災民,他們口徑一致,都說大壩很牢固,往年也有接連下了十幾天的雨,水位一直都在安全線內。”
“而且村民每天讓人守著堰口,大壩在決堤之前,沒有任何徵兆,在大壩決堤當晚,守著堰口的村民,也被大水沖走了,但就在大壩決堤半個時辰前,與他輪班守堰的王大貴,親口說大壩沒有任何問題,如果大壩出了問題,守堰的村民隨身帶著銅鑼,為何沒有示警?那麼大一座大壩,怎麼可能說毀就毀?”
姜扶光有些訝然,沒想到溫亦謙竟能查到這麼多。
百密總有一疏。
但凡是那些見不得人的鬼祟之事,總會有些端倪,只要有人肯用心去查,就能一定能找到線索。
“下官覺得事有蹊蹺,開始暗訪那些,每年參與河道修繕的村民,從他們的話中,隱約意識到,”溫亦謙伏地不起,喉嚨裡一陣發顫,“修河司貪墨修河款,每年朝廷撥下來的修河款,真正用於河道修理的不到五成。”
“哐當”一聲,姜扶光手中的茶盞掉到地上,她喉嚨發癢,捂著嘴輕咳了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