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以羨慕甚至嫉妒的目光看著若容的掙扎苦痛,能愛著,能被愛著,當是做人的最大幸事吧!他常常神往地想,能這樣真正的用心地愛一次,才不枉為人一遭!可是他的生命永遠遊離在邊緣,愛的邊緣,情的邊緣,功名利祿的邊緣,而這個情海孽緣遺留下的柔弱生命,在他的眼前一日日綻開旺盛絢爛的生命之花,他將全部立身揚名的機會寄託在她身上時,情不自禁地醉倒了迷惑了,但那是愛嗎?他忽然發現他根本不懂得去愛,也不懂得去被愛。
他的眼睛漸漸模糊了,那旖旎妖嬈的影子彷彿水中花境中月,搖搖蕩蕩飄遠了,他聽見自己心中低嘆道:“我本是風流浪子,能有今天,也算是死而無憾吧!”
眼看著曹頔的身子劇烈的顫抖了一下,不再動了,天香伸手撫摸著他臉上那個尚未綻開的笑意,彷彿一個全新的天地在她面前開啟,那耳聞目睹的種種人和事,就那樣清晰明瞭起來。
卻原來,那一切不過是自己的獨角戲,那些迷夢、輾轉、哀婉與絕望,還有那燒灼人心的“拼盡一生休,盡君一日歡”的悽絕,與他,竟是這般曖昧含糊,有太多的牽絆和欲求,有太多的前程和功名,引誘他奔赴而去,赴湯蹈火,最終捨下她,捨下她的情與愛,捨下她的遣眷纏綿,他只不過是在有了男人的生理需求和利慾需求時,而她正好是即可以提供他向上爬的機緣,又可以提供他纏綿的身子的那一個!世間一切,原本是不需要她的多情與痴情,這世道能殘忍而規矩地運轉下去,自有他固有的道理和法則,冷漠的但真實的存在下去,比愛更地久,比情更天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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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靜靜地站起來,靜靜地整理著衣衫,靜靜地開始重新精心地梳妝。
“天香!……”若容和雪芹父子突然出現在門口,若容滿臉悲切,叫道:“天香,你……我剛剛得知,你今夜當真要……”他心中恍然若失,實在說不下去。
“二伯父!”雪芹一眼看到倒在屋內的曹頔,疾步上前,卻發現早已曹頔身亡,手邊尚有一把帶血的剪刀,大驚地說:“這……這是怎麼回事?!”
天香並未理會他們,只是輕輕拿起紙狀胭脂,輕啟朱唇,含在唇間,柔柔地抿了一下,那本就鮮豔欲滴的紅唇更加靚麗,她這才緩緩起身,從妝臺邊書案上拿起一疊書稿,遞到若容手中,緩緩說道:“此書稿乃是我阿瑪所著,用盡他後半生圈禁時光細細描述了他與我額孃的愛恨痴狂,前些日子王兄帶來給我收藏,我原想整理修訂將它傳世,但才能不濟未能完成,今日全都託付於你,請千萬千萬,珍視它!”說完深深蹲身施禮。
若容依舊無法面對突然地變故,愣愣地看著天香,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天香不去理會他的神情,轉頭看看雪芹,又緩緩說:“常言道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曹家原來赫赫揚揚,已歷百載,如今樂極悲生,應了那句樹猢猻散的俗語,可嘆虛稱了一世詩書舊族了!”
雪芹聽了此話,心胸大快,十分敬畏,家中老少男女,尚不曾有如此見識者,忙問道:“這話說的極是,但有何法可以永保無虞?”
天香冷笑道:“否極泰來,榮辱自古週而復始,豈人力能可常保的。但如當日能於榮時籌畫下衰時的世業,亦可謂常保永全了。即如今日雖家業凋零,但仍有三件未妥,若把此事如此一行,則後日可保永全了。”
雪芹便問何事。天香道:“目今舊家大族,最要緊者一是祭祀祖宗,萬不可數典忘祖、壞了大家門風,二是地畝產業,此乃安身立命之根本,三是教導子孫讀書,此是家族振興再起的基礎。如今雖已敗落,如能在祖塋附近多置田莊房舍地畝,以備祭祀供給之費,將家塾亦設於此,教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