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康熙五十年。江寧。
風變得寒冷起來,樹木枯調,萬物蒼涼。江寧織造府裡一片肅殺。
李桐用斬釘截鐵地聲音怒斥著曹頔,曹頔很吃驚:“怎麼,子母炮圖是真有其事?找到了?在哪裡?”
“在若容屋子裡找到的,現在在老太太那裡,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這東西是罪魁禍首,藏在家裡,時刻都會起風波,不如儘早送到該送的人手上。”李桐說。“江南咱們四家織造,聯絡有親、互相幫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其他三家都已經改旗易幟另尋生路了。眼看著萬歲爺春秋已高,曹家安危是要系在下一任主子身上的,現在不用心謀劃,到時候,後悔就晚了!”
曹頔搖搖頭,再搖搖頭,他比李桐更明白局勢的危機,這些年跟在叔父身邊,他與叔父曹寅一樣,忠於康熙帝,寄希望於康熙帝,因而自小就認為康熙帝之後,必定是太子胤礽登基,三十年了一直是這樣的,誰知道,太子會被廢掉呢!他在外幫著叔父任上事情處理,在內打點府裡生計,一年到頭奔波勞碌,卻年近而立,仍沒有個正經名頭出身,萬一叔父有個變故,自己該如何立身?這次老太太計議要給兄弟們上京捐前程,這怎麼安排,都應該有自己的份了吧。他煩惱得不得了,沒心情聽李桐那些說法,只說:“這些事情,你不要管,交給外頭男人們處理吧!”
李桐看著他寥落離去的身影,恨得直咬牙,她想了想,說:“百合,幫我寫封信給我爹爹,告訴他,八阿哥一直在尋找的威遠將軍戴梓的子母炮圖在曹府搜出來了,然後需要如何做,讓他老人家定奪吧!”
百合無不擔憂地問:“這圖不是說在老太太手上嗎?告訴李老爺,會不會惹老太太不高興?”
李桐想了想說:“管不了那麼多了,這是大事,就這麼做吧!”
曹頔最終賣了曹家幾十畝田地,才湊足了給太子的銀子。
老太君黯然淚下:“就算咱曹家傾家蕩產,也要扶助太子殿下!那是萬歲最心愛的骨肉,是咱闔家的大恩人啊!”
誰想,沒幾日,曹寅回府的時候,怒氣衝衝、氣急敗壞,直接衝到老太太的上房,屏退家人,回道:“老太太,不好了!不知道怎麼,蘇州李煦知道了咱們仍然在為太子籌款,也知道了子母炮圖的事情,派人帶信給我,讓我想清楚了,去找他共商大事。這……這可如何是好?我們同僚這麼久,又是實在親戚,一向相處融洽和睦,互相扶持,從來沒起過爭執,這事處理不好,可能會有麻煩。”
孫老太君也嚇了一跳,說:“圖的事就你太太和桐丫頭知道,籌款是頔兒在操辦,他一向謹慎,莫非是桐丫頭告訴她父親的?叫來問問清楚。這家裡出了內鬼還了得!”
李桐被百合攙扶著,緩緩走來,毫無畏懼的意思。她很坦然承認了是她告知的父親,她跪在地上哭著說:“老太太,我也是為了咱家好啊。如今這形勢,咱再不找棵大樹來乘涼,恐怕就來不及了!我父親無論如何不會害了咱家的!”
曹頔聽了李桐的話,震驚得無以復加:“你這個魯莽的婦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家裡上有老太太、老爺太太,外有我和眾位兄弟,這些大事哪裡由得你擅自做主?你是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曹寅唯有嘆氣。
老太君最先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看了看這每日膝下承歡、操勞家事的李桐,如今病病歪歪、面黃肌瘦的樣子,成家這麼多年,卻沒得一兒半女,實在是怪可憐的,但這大事擅自決斷、大膽妄為,卻是不可容忍的,尤其在這時局關鍵之時,她想了想,說:“頔兒,算了,扶你媳婦起來吧,她也是好心。只是現在這時機,是不該做這樣的事的。解鈴還須繫鈴人,你看著怎麼回覆你父親,只說你前日的信說得莽撞了,查清楚了才知道根本沒有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