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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說,“是噻。順到你們來的馬路朝北到陝西,往南過駟馬橋,走不遠穿過樑家巷抵攏倒拐,右拐直走一哈嗬兒,就可以進成都皇城。也可以抵攏倒拐,左拐再直走一哈嗬兒,繞點路攏皇城。”

已經圍過來幾個好奇的小孩,那個爪子男人兩手抄在棉衣袖子裡,袖手旁觀。

我姥爺說,“呢抹,抵攏倒拐、一哈嗬兒是啥?還有那個爪子?”

女主人說,“抵攏倒拐哇?就是走到頭拐彎噻。一哈嗬兒嘛,就是一點點時間。我剛才聽到了,他說爪子就是問你們想幹啥子。”

我姥爺瞥了一眼女主人說的那個爪子男人,依然不大明白她的成都話。在來路上,遇見的陝西人雖然少言寡語不愛答理他們,但能聽出說的是啥。有的老陝見他們問路就嚷嚷說“我腦子謀亂,”意思好像是說他腦子煩,別問他。有的一轉身就跟別人說“別理那幾個貨,”意思好像我姥爺他們幾個人是貨不是好人。這些,我姥爺他們都還能聽懂。而進了四川,特別是快到成都時,我姥爺他們每次問路都聽不大懂對方的意思,差不多聽過上百次抵攏倒拐、一哈嗬兒。不過看得出,面前的客棧女主人在誠心留他們。

女主人說,“你們要住好久嘛?”

我姥爺支吾說,“呢抹。”

女主人說,“你說的呢抹,是咋個的耶?”

我姥爺說,“你問我們住多久,是不是?少就是一兩天,多可能一兩年。”

女主人說,“哎呀,幾個大爺,就住我這兒哈,我保證把你們弄巴適。”

旁邊那個爪子男人碰了我姥爺一下,遞過來一支香菸,我姥爺看了一眼,擺擺手。

一路風塵,不想再找別的落腳處,我姥爺決定住下來。那個爪子男人頓時變了個人,又是幫拿東西又是引路開門,樓上樓下跑個不停,原來他才是客棧老闆。安頓好以後,我姥爺走出客棧來到路邊煙鋪買菸,站櫃檯的換成了那個小姑娘。男老闆從後門跑進櫃檯,忙向我姥爺介紹櫃檯裡擺放的香菸。“我這些煙抽起來舒服,這個哈德門牌、大英牌、###牌、雙刀牌、前門牌幾種都是英國的,那個金鼠、美麗、銀行、白姑娘、黑姑娘幾種都是國煙。”

我姥爺買了幾包黑姑娘,然後回到客棧。

第3章 北方來的商人

晚飯時,我姥爺向進屋送酒菜的男老闆打聽去西昌的路,對方一聽禁不住驚叫一聲,接著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那種畢恭畢敬的樣子好像我姥爺要去天堂,要麼去地獄,讓人不由得敬畏三分。其實男老闆啥也不清楚,只是聽說過西昌在老遠的群山之中,聽說過沒人敢去西昌,聽說過什麼人進了西昌多少年沒出來,音信全無。我姥爺看著男老闆離去的背影,沉思片刻之後,安排三個幫手留下,叫他們花些工夫進城去看看能不能在成都設個分號,行的話就租房安攤,帶信回去叫高陽總號發貨。幾個助手怕我姥爺自己一人去西昌,萬一路上出點事也沒人照應,嚷嚷說願意跟著一起去。我姥爺說,要不他只是先去探探路,要是去西昌真像說的那麼難,就回來找他們,再帶人同路去。話說到這個份上,幾人端起酒碗舉在空中,三個助手紛紛向我姥爺叫道:

“大哥,一路走好! ”

一路走好是我姥爺他們多少年來每每分手時必定說的道別話,我姥爺舉著酒碗與眾弟兄一碰,然後一仰脖子,一口氣喝淨。第二天一早,我姥爺上了客棧的打魚船,男老闆親自划船順沙河繞城南下,穿過滿河的捕魚船和運貨船,個把鐘頭後在城南沙河與錦江交匯的一個破爛碼頭上了岸。岸上破陋的街巷內外,到處都是正在上下貨物的馬幫,打著各自的招幡。我姥爺找到一個馬伕打聽進山的馬幫。

馬伕放下一個大竹筐,擦著臉上的汗。

他說,“往南進山兩條道,一條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