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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推我。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回到城裡成個家再回山林,這條路是你我惟一的選擇。就算為了我,你忍著吧。世上難圓的夢又不只你和我在做,從古到今,望茫茫人海,看滾滾紅塵,問天問地問祖先,多少情投意合的痴男怨女,最後還不是落個勞燕分飛?”

“我們和他們不一樣,我不敢走出這溫馨的山林。每一次的離別,我所面對的都是監獄般的折磨。我如一棵被螞蟻蠶食而空的老樹,只剩下空空的皮囊,內心一片空白,一片孤寂。我真想讓自己在空虛中死去,那樣世界就安靜了。”

牛子的臉面展露著精竭力瘁,讓人感覺到有一種活了今天沒有明天的末日之兆。惶惶的神態中透出了艱難與心寒!夜色在雨中纏纏綿綿地蔓延著。明日太陽昇起來時,雪白的蘑菇會破土而出,鳥兒也定會在枝頭歌唱,樹木會散發出刺鼻的香味……可這一切的美好,永遠勾不起牛子熱愛生活的情愫,他的整個身心只被一個夢所填滿。看來事情已經複雜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切膚之痛,再不可橫亙下去了,不管有多深的感情,為了山林,也該做個了斷了。拖泥帶水地生活下去,好比在自己行進道路上挖了個陷阱。

“牛子,話不點不透,我和你挑明瞭吧,我的心裡永遠只有老爺一個人,再無法承載第二個人了。你就死了那份心吧。”

牛子溼漉漉的身體不停地顫抖,如一頭落網的小獸,沮喪地站在那裡。他知道,此刻設法挽回已經失去了任何意義。人生就是在得到時想失去,失去時又想復得的變幻中錯位地進行著。

我誇張地開啟門,裝著生氣的樣子逼問:“你走不走?不走我走!”說著我向門外走去,牛子一把將我拽了回來,用低沉的聲音說:“我走,命中註定我們在這樣的雨夜裡分別。日後還要風雨兼程,請多多保重。”我抬起頭,看到他的腮邊掛著兩滴飽滿的淚珠。人的感情越脆弱,積攢在心頭的痛苦越厚實,窩在眼裡的淚水也越豐沛。

牛子消失在夜雨中,我用自己的無情徹底解除了盤根錯節的情感糾葛。他最後消失在我視線中的背影顯得筆直而矯健,以夸父追日般的熱忱給了我一個滿意回答。我明白自己的過失就是誤待了感情,感情不是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東西,是生不帶來死而帶去的蘭花般的芬芳。

清晨,我被小鳥清脆的歌聲喚醒了。我起了床,李媽和香草、芳草忙著為我穿衣梳洗。青楊仍然酣睡,粉凜凜的小臉越發喜人。做小孩子時就是好!我開啟窗戶,一陣泥土的芳香鑽入鼻孔,東方的太陽終於掙脫了烏雲的糾纏,露出了金子般富貴的笑臉。山林被雨水沖刷以後更加蒼翠碧綠。正義的光線箭一般穿破帶有幾分妖孽之氣的霧,碎金點點的光輝灑在山民們勤勞的臉上。

吃過早飯,幾個管事的人來回話。先是六指抱著一隻死狐狸說:“太太,昨夜下雨時,雷把飛絮姑姑的石碑給劈了,石碑下的一隻狐狸也給劈死了。”

我的心裡一震,問:“竟有這種事情?石碑劈成什麼樣子了?”

六指哭傷著臉說:“從中間一劈兩半,您說怪不怪?石碑下藏著一隻狐狸給劈死了,石碑劈開兩半之後依然直立在原地。這隻狐狸可能有上千年的道行,連嘴唇都白了。白狐的後腿被火燒焦了一片。”

我心想,也許山林的氣數盡了。這是天災。萬物有始有果,世上本無不老的年華或永恆的新鮮。

我說:“也許是這隻狐狸連累了石碑,這也是常有的事,不足為奇,不要讓山民信口開河胡亂言傳。找幾個懂事的老年人,拿匹紅緞子為石碑掛個紅,再上供祭奠一下就可以了。”

六指下去後,栓柱上來把兩封信交給我說:“這是牛子弟弟昨夜交給我的,他說您在來日要多加愛護自己。”

我接過信,急忙拆開,信上寥寥幾筆,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