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我正要出去……,你既然回來了,那就和我一起去吧。”
看守所裡,龍雲悠和龍進一起,見到了鐵欄杆後面的,據說是叫於瑞的男人。又或者,該叫老頭。
他的身材高大,看的出年輕時候應該十分魁梧,如今肩頭卻羸弱綿塌,雙臂瘦削的,即使套在棉衣下,都彷彿能感覺到它稀鬆的肌肉。他的頭髮已經花白如初收割的棉花,連下顎冒出的胡茬都泛起青白色的光。
他並未像想象中那樣表情懨懨地坐在椅子上。隔著冰冷的鐵欄杆,龍雲悠看到他的臉上,依然有股隱隱的戾氣散發。他瘦削的腰桿挺直,寬大地外套幾乎垂到膝蓋,整個人就像是個裝在套子裡的人。
他的眼神昏黃而渾濁,歲月賦予了它超出年齡的蒼老感。他的臉上皺紋深深交錯,每條都彷彿飽含故事,望去,裡面似有滄桑在湧動。
已經臨近傍晚,陽光透過他背後的窗欞傾斜而入,拉的他身旁的陰影又斜又長。他間或抬起青筋爆滿的,被手銬死死扣在一起的雙手,抹一把自己的臉。龍雲悠看到,他那爆滿青筋的手背上,薄薄的面板軟塌塌一片。
龍進和龍雲悠兩人,以當年車禍家屬的身份,隔著鐵欄杆,並排對坐在於瑞的面前。
右手用盡氣力握住椅子的右邊扶手,龍雲悠覺得自己才可以勉強支撐起快要跌到地下的身體。
她的左手拇指被攥在拳中,其他四指的指甲深深的嵌進掌心,越來越深,越來越深,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依然緊緊的攥著,攥著。
她的嘴唇因為悲憤到無與倫比,愈發青紫,咬緊的牙關在打著冷戰,不停地上下顫抖著輕敲。
她的身體前傾到快要滑落,眼睛始終瞪的死死的,一眨不眨地,望著前方的人,像是要從面前這張蒼老的臉上,尋找到哪怕一絲,另一個人的影子。
時間凝滯。彷彿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的讓人窒息。
終於,還是龍進開了口。他的聲音沉重而哀痛,像是無法承受、不能置信的,嘶啞哀傷,“當年,真的是你,害死了嘯天嗎?”
龍雲悠緊咬著下嘴唇,血色泛起,她卻似毫無知覺,眼睛一眨不眨的瞪著於瑞。
鐵欄杆內,於瑞蒼老渾濁的眼珠轉動了一下,嘴角輕蔑般一扯,並沒有答話。他的目光從龍進身上帶過,最後徑直的,落在了龍雲悠身上。
良久,他蒼老而沙啞的開口,“你,就是那張畫上的,龍嘯天的閨女?”
聲音像是穿過空氣,帶著血腥味的罪惡撲面捲過,龍雲悠腦中瞬間浮起渾身溼透,孤獨的裹著白色塑膠布的,龍嘯天那僵直的身軀。
她顫抖的更加厲害,身體不受掌控的向下滑去。身邊,龍進握住了她的胳膊。她一把反抓住了龍進的手,攥的龍進的手指都變的青白一片。十年間經受的磨難一瞬間穿越時空襲來,龍雲悠彷彿承受不住巨大的衝擊,喉嚨裡便噎的難受到了極致,堵的死死的連呼吸都開始困難,眼圈浮起了猩紅的憤恨。右手握住的右邊扶手已經麻木到失去血色,左手指甲已經嵌進的掌心,泛起隱隱的血紅色。她眼睛瞪的大大的,死死的盯著他,並不回答。
另一邊,於瑞也在定定的盯著她。
忽然,於瑞竟哈哈大笑起來,他的牙齒濁黃,牙齦沒有顏色的青白著,脫落出來的牙根暴露在空氣中,乾燥的嘴唇似乎要被笑容撕裂,眼角的皺紋像漲潮一樣湧起在眼梢。
“好!好!不愧是龍嘯天的閨女,不愧是我兒子相中的女人!”
龍進忍無可忍,攸的站起身,撲到欄杆前,握住欄杆朝裡面的人憤怒的撕吼著:“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害他們?到底為什麼!”
於瑞瞧著被欄杆阻攔著的龍進,冷笑著,“為什麼?別人不明白,你龍進還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