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扉。她也真的運用她關於創作和演奏的觀點對他談了許多她隱秘的心理經歷,她從來沒有對人吐露過的心事以及某些她自己至今沒有意識到的事。後來她自己也無法理解,當時她是怎麼克服了她那種不變的,幾乎是過分謹小慎微的矜持。就這樣他與她後來更為接近,於是就成了她的朋友和知心人。因為在她的心目中,一個藝術家、創造者好比永遠不出現在生活中、而只活在遠方的偉人,超凡脫俗,不可企及。對這樣的大行家、大好人是不該隱瞞什麼的。迄今為止進人她的生活圈子的,只是一些純樸的人,他們像學校裡的作業一樣可以被分析、被計算,對這些抱有偏見的保守的衛道者們,她覺得陌生,而且近乎畏懼。當時,那是一個寂靜和晴朗的夜晚。在這樣寧靜的夜間,如果二人同行,沒有人偷聽,沒有人干擾,只有房屋的濃重陰影壓在他們的話上,於是他們沒有迴音的講話聲就在寂靜中隨風消散了,那麼,他們就會互相充分信賴,就彷彿是在自言自語那樣。這時候,淹沒在白晝的匆忙紛擾中未曾聽見、晚間的寂靜方使之輕輕躍動的思想在心靈深處甦醒;於是思想幾乎不由自主地化為話語。
這次孤寂冬夜裡的漫長行走,使得他們彼此靠近了。當他們伸出手來道別時,她那蒼白冰涼的手指長時間一動不動地留在他有力的手裡,像被遺忘了似的。他們像老朋友一樣分手了。
這年冬天,他們時常見面。起初是偶遇,隨即變成約會。這個有意思的少女,她所有的特質和奇異之處都令他興奮,他欣賞她的心靈高尚的含蓄,這心靈只對他一人敞開,如一個受驚的孩童,畏縮地臥在他的腳下。他愛她處處精細優稚,純樸的情感力量。她的情感力量無心去迎合任何人,但是卻要在陌生人眼前隱藏起來,以免純正的欣賞熱忱受到干擾。但是對於他在每個人身上都能覺察到的這種可愛、真摯、完整而且有吸引力的情感,他卻覺得很陌生。早從少年時代他還是個半大孩子的時候起,他就作為藝術家受到要在精神戀愛中求得滿足的女人的過分縱容和引誘。他對女子心態太少體驗,對青年男子的心情也缺乏瞭解,因為中學生戀愛那種朦朦朧朧、無所欲求的甜蜜從來不曾悄然進人他早熟的生活。他極富激情,同時又自命不凡,總是懷著狂暴的渴望,追求最後的感官滿足,然後在那裡淌血。他有自知之明。他為了那些壓倒他的種種弱點而看不起自己。他無力自衛,懷著厭惡,感受一切迅速的滿足。這是因為激情和性感都徹底震撼著他的生命,就像震撼著他的藝術那樣。他演奏的高超技能也植根於這種堅定和激昂的男子氣慨。最後停止呼吸的音調差別,如同潛藏憂鬱的輕微呼吸,都被他那堅強有力但卻有吉普賽人風格的悅耳操琴弓法忽略了。他善於以扣人心絃的威力令人傾倒,在這威力後面總是隱匿著一種輕微的驚恐。
她對他的愛情也很膽怯和恭順。她把他看做是她多年獨身生活中含有某些真實成分的那些夢想人物的化身來愛的。她愛慕這位體現自己本性的藝術家,因為她懷有少女的信念,以為一個藝術家的生活方式也必是莊重尊嚴的。她有時以一種陌生的沒有性感的目光凝視他,如同凝視一幅奇異的畫,想從畫中感覺到熟識的特徵,她的傾訴像是說給一個告解座神甫聽的。她沒有想到生活,因為她從來不熟悉生活。她只是做了一場無根無據的夢一樣經歷過生活。因此對於未來,她也沒有任何恐懼和任何渴望。她相信這沒有性感的充滿敬意的戀愛會繼續發出溫柔而幸福的鳴響,它會使她對她的藝術的美和真摯純潔抱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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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麗卡·埃瓦爾德之戀(3)
有時候她感到驚訝的是,每逢她在他那裡時,她根本沒有說話的需要。他他或是拉琴,或是沉默。而她就坐著進行夢想。她只是覺得,如果他在說話,或者在端詳她,那麼,她的夢就會更加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