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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她隨我留學來美國,讀書打工做媽媽辦公司,還有10年前和我的離婚,吃盡了苦頭。本當苦盡甘來的時候,卻又遭遇這飛來橫禍。她的苦難,都是受我的牽連而起。

“Wu,”值班獄卒催促的聲音傳來,探視結束的時間到了。我依依不捨地向她們三人揮手,囑咐她們回去開車小心。然後我回到值班獄卒邊上的椅子坐下,等待押送員送回監倉。

前些日子,我在南開大學的學兄劉路新遠道從澳大利亞專程來監獄看我。我專門為他申請了三小時的加長探視。當年在南開大學風華正茂的我們哥兒倆,20年後已是人到中年。我們就在這探視室面對面坐著,不喝水,不上廁所,一氣侃了三個小時。從當年的畢業到後來參加工作,從後來的留學,到最終的經商下海,我們倆感慨萬千。他開玩笑說我,“哥兒們,你這傢伙是舍了孩子,最後沒套住狼,反而倒被狼給抓起來了!”我聽了一愣,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走到門邊,負責押送犯人的獄卒在向我們招手。我收拾好東西,拍拍屁股,列隊和其他犯人一起,沿右邊的牆角,在獄卒的押送下,回到了自己的H監倉。

噩夢的開始

2008年12月6日 週六 入獄第2天

真想長睡不醒。除了半夜上廁所一次,我在獄中睡了足足12個小時。昨天早上8點從深圳出發,計劃經香港、芝加哥到波士頓,結果,20個小時以後,我卻在芝加哥市中心的一處聯邦監獄裡。

一切都和電影中一樣。隨著在芝加哥機場的一聲“你被捕了”,手銬、腳鐐、警車相伴,隨後是律師、檢察官、法官的過場,最終是我身著橘紅色囚服坐在一間6平米左右的牢房。百無聊賴,我只能以用慣電腦的手在笨拙地書寫著,試圖從長睡中甦醒,希望這一切都是夢境。

與我同關一間房睡下鋪的中年黑人名叫大衛,入獄6周,提堂13次,涉嫌銀行搶劫。他腰肌勞損,行動不便。早餐後變戲法似地給我弄來筆和紙,便又上床睡覺了。

失去自由之後,睡覺真好。工作與約會、女人和佳餚已離你遠去,職場、商場、情場的焦慮與壓力也離你遠去,只有睡眠是你可以充分支配的。於是你左睡右睡、仰睡、側睡,放鬆每一根神經、每一寸肌肉,似乎回到嬰兒時期,發現成長與成熟是以犧牲香甜睡眠為代價的。

美國的監獄,是要讓人重生一次,行李被扣押,衣褲、鞋襪被脫走,赤條條進來,只是不知何日才能重整衣衫出去。至今對外無聯絡,不知道兩個孩子的生活會因此遭受何種影響,也不知道我的同事們怎樣了……只是我呵欠來了,又要睡了,呵呵。

……下午醒來,軟綿綿的,蹲坐大便完畢,就地健身操10分鐘,坐下,繼續文字之旅。

昨天是噩夢的開始。

UA896,聯合航空從香港到芝加哥的航班,提前半小時抵達。我下了飛機,正常過關,取了行李,準備聯程轉機的時候被攔住。及至現在,我印象最深的是手銬那無情的冰涼。看著眼皮底下這簡單、厚重、實用的工具,覺得是對人的創造性和能動性的莫大諷刺。

我,由憤青、到知識分子、到商人,近30年來,經歷了中國最激動人心的變遷,也去過兩個美國最有意思的去處:最高學府哈佛大學,最差居所聯邦監獄。只是前者我碩士畢業,而後者則退學越早越好!

一直以社會精英自居,如今身陷囹圄,置身於“壞分子”之中,自信與驕傲皆在動搖。我的工作怎麼辦?正在開發完善中的網站怎麼辦?大衛說聯邦監獄一般都是重刑犯,判罪與服刑比各州監獄重多了,對我的指控是“逃稅”、“偽造檔案”和“出口違規”,而且另外兩名在美國子公司工作的中國同事也被指控,但我只是赤條條進了這座監獄,不知道自己和同事對美國究竟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