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呼吸是如此美妙的一件事。
拓跋珪拖著人遊了一回,離岸有幾丈遠的時候看見尉古真已在守候,估摸著冰層尚厚,他快速衝過來,將人接了過去。
兩人會意的交換一瞥,拓跋珪重新游回去。
腦後傳來拓跋儀的喊聲:“哥哥千萬要小心!”
他抽空高舉一隻手錶示回應,不一會兒來到另一個吊在冰山上的女孩子面前。
這是個健壯的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寬額頭,圓潤的肩膀,手大腳大。整張臉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雙眉毛,不似一般女孩細細溜溜如月牙柳梢,而是很濃很密,眉峰峭峭方方,並不難看,反增一種難以言述的氣勢。
雖然牙齒凍得咯咯作響,她仍很有精神:“我沒事,先去救我妹妹!”
拓跋珪答:“我會救她,你能不能先跳下來再說?”
“別管我,快,她很危險!”
真有一點強橫。拓跋珪揚了揚眉毛:“我只一句,先救你,再救她,不然全不救。”
“為什麼要先救我再救她?”女孩奇道。
拓跋珪避開呼嘯隆隆的一幢冰牆:“再不跳我走了,誰也不想待在這邊等死!”
“等等等等,我跳我跳!”情勢差人強,她並非不識時務。
到岸之後,她溼淋淋搭著他手,仍不忘一句:“一定要救我妹妹!”
拓跋儀跳腳:“救得了就救,救不了誰也不怨,哥哥別聽她的。”
拓跋珪抹了把臉,什麼也沒說就潛走了。
少女盯著冰塊間時隱時現的黑點,心中隱隱升起佩服之情,暗禱把吾此生所有好運都押上,望大神能佑男孩與吾妹之平安歸來。
河面雜亂重疊著一支支冰劍,雪亮傷人眼。與之相對的,是冰排掙扯開後底下幽深的河水,它們顯得不動聲色,像海般深邃,然而流冰轉瞬間就被它們給吞噬了。
拓跋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闖到那一頭茂密長髮身旁的,女孩子半匍在小塊浮冰上,已然凍暈了過去。他剛撐住她胳膊,喀嚓喀嚓!眼前出現一幅怵目驚心的險景。
兩塊又長又大的冰排呈八字型對拱起來,如兩頭健壯的公牛死命頂角一樣,越峙越高,越迭越寬。
晴空如洗,周天寒徹,他抬頭仰望,宛若天門洞開,雄渾肅穆。
哐!哐!哐!
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終至不能再累高的冰門垮然崩塌,無以數計的冰塊以無法估計的力量卷砸下來,令聞者驚心,觀者動魄。
如果這樣還能生還,那簡直就不是人。岸上所有人不約而同產生此番想法,以至一時全變呆木,直到拓跋儀猛然往河邊衝去。
尉古真強攔住他,他不得前行,把頭轉向少女:“全是你的錯!”
叫薛採的少年不知如何開口:“小弟弟——”
“別亂叫,我不是你弟弟!”
對上那樣一雙充斥仇火的眼,薛採說不出話來,只好偏了頭去看少女。少女依舊呆呆地看著河面,不睬任何人。
輿龍姬……他心中輕嘆,他絕少見她顯出這般模樣,記憶中唯一僅有的一次,是在她與阿那嬛喪母之時。
一向表現得比男孩子還要勇悍的人哪……
“你們看!”她突然把手往前一指。
眾人臉上都亮了。
江天一色無纖塵,洌洌水中轉矯魂。
兩道人影從河面上鑽了出來!
在冰排倒下之前,拓跋珪已揪住少女憋入水中,深深潛下去。
頭頂如雪,他看見波動影粼,各種奇形怪狀的大小碎塊如碎瓊亂玉,起先氣勢滾滾,旋著旋著便消失不見。
冰中花,水中雪。
不臨險境,不見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