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閣中明明只有她一個人,謝良辰卻有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她向周圍看去,就瞧見內侍提著一盞燈走過來。
“嘉安郡主,”內侍道,“雖然是白天,但書閣裡還是有些暗,奴婢在桌案上放一盞燈,若是您一會兒看書瞧不真切,就走到這燈下。”
謝良辰頷首:“勞煩您了。”
內侍將燈放下,就規規矩矩地退到旁邊守著。
謝良辰抬起頭尋找,面前的架子上都是醫書,她隨手拿出一本檢視。
架子遮擋住字跡,果然看得不是很真切。
謝良辰走到了桌案邊,對著燈光瞧過去。
屋子裡一片安靜,少女彷彿看入了神。
隔窗的那一邊,皇帝眯起眼睛,燈下那道身影被映得格外清晰。
少女垂下頭時,露出修長的後頸,後頸正中形成一個微微凹陷的溝壑,兩肩穠纖得衷,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手臂挪動時,肩背略微起伏,彷彿藏著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
此情此景,讓皇帝想起當年被廣陽王救回之後在軍帳中養病的情形,廣陽王妃伏在桌案上為他調換藥方。
那靜謐的神情,燈光下的眉眼。
其實並不是很相像,卻又很是一致,因為相似的不是皮肉,而是筋骨。
與當年的黃美人恰恰相反,眉眼相似也許能給人一瞬間的驚喜,久而久之就覺得厭棄,再看那張臉,反而覺她生得令人厭棄,憑白敗壞了留在他心中那美好的記憶。
謝良辰將手裡的書本翻了翻,選出了兩本書,然後走到內侍跟前:“勞煩公公,我選好了。”
謝良辰的聲音讓皇帝回過神來,再看過去,謝良辰已經從燈下離開。
這麼快?
不像是發現了什麼,否則不會拿幾本書到燈下檢視。
“您看完了?”內侍不由地道。
謝良辰應聲:“在鎮州時,我們為了做熟藥,宋將軍和曲知縣尋了不少醫書送到陳家村,我們整理、謄抄了不少,我看書架上的醫書前面都是不可多得的孤本,後面按照年份擺放,我尋的這幾本,是謄抄下來的,剛好正是我需要的。”
內侍聽得這話笑道:“老奴幫郡主拿著書冊。”
謝良辰點點頭,轉身將燈握在手中:“燈火也拿走吧,藏書閣裡忌明火。”
彷彿恐怕這燈會將藏書閣點燃,謝良辰握著燈快步走了出去。
內侍檢查一番,又將藏書閣門仔細關好,
隔窗的另一邊,皇帝微微皺起眉頭,他沒看得太真切,但這一眼已經確定謝良辰必然是廣陽王血脈,與當年的廣陽王妃相像。
如果沒有給謝良辰賜婚,或許……
皇帝目光幽深:“謝紹元出宮了嗎?”
杜正低聲道:“忠武將軍謝了恩就離開了。”
皇帝接著道:“皇后有沒有設宴?”
杜正一怔:“不曾有這安排。”
皇帝遲疑片刻。
杜正接著道:“現在設宴留下郡主也不是不行,就是要讓人去宮門口知會忠武將軍和宋節度使,讓他們先回去不要等著了,外面下了大雪,在雪地裡站兩個時辰,穿什麼衣服都會凍透。”
皇帝向外看去,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果然飄起了雪花。
皇帝接著道:“宋羨還在宮門口?”
“在呢,”杜正道,“奴婢手下的孩兒們回稟了幾次,忠武將軍和嘉安郡主進宮之後,宋節度使就站在宮門口,一直沒有離開,就連衙署尋他,他也推拒了。忠武將軍出宮之後,兩個人就一起等著,如果嘉安郡主不出宮,兩個人八成是不肯走了。”
皇帝冷聲道:“這是有多不放心,恐怕嘉安郡主走不出這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