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來。有什麼用呢?他嘆了口氣。那一腔深切的感觸也隨著嘆息都洩走了。世上有些問題是永遠也解決不了的。實在太複雜了!只能自己想穿些,不然就會跟岡田信武似的,老是為了生活中種種瑣細的小事操心個沒完。
他可不想操這樣的心。他對著海水呆呆地望了好久。心靈找不到一點寄託,總覺得看什麼都不順眼。他鼻子裡哼了一聲,聽著海風繞船追逐。他彷彿周身每一個細胞都有了知覺。能意識到時光在一秒秒流逝,離拂曉愈來愈近了。今夜一過。就幾個月不會再有這種隻身獨處的機會了。
他苦笑了一聲,抓住了欄杆,感到海風撲面,海風還帶來了岸上濃濃的草木味兒,他不覺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心神不定,把指關節捏得格格直響。看樣子明天這一仗還不至於太扎手,不過偵察分隊肯定會忙得夠嗆的,忙一點就忙一點吧,總不見得就會要了他們的命。仗打得多了,他在排裡是剩不到十個的老資格了。他參加過多次登陸作戰,經常是一下船就挨當頭炮轟,即便一路捱到海灘上,又經常是頂不住給轟回來。有時他真只當自己是沒命了。他到今天還弄不懂自己這條命是怎麼撿回來的。
記得上一次,他乘橡皮艇去偷渡登陸。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擺明了的;他們在劫難逃了——可是又有什麼法子呢?他回憶起了他們如何在天亮前幾小時從驅逐艦上下來,乘上橡皮艇出發,沒想到退潮勢大,靠不上岸,結果被中隊發現了。那幫中國人用高射炮向他們猛烈射擊,他們被打得屁滾尿流。他們乘座的橡皮艇沒有一條不是中彈著炮的,眼看都開始下沉了。他記得在他們旁邊那條艇子裡。有個小子當時簡直就嚇癱了。他又是哭又是呼,想打訊號彈要驅逐艦炮火掩護,可是手卻抖得連訊號槍都抓不住。
所有的人都怕得厲害。因為中國人的炮火實在是太兇狠了。他們這個小分隊當時十七個人就戰死了十一個,包括隊長在內。
他突然想起那位著名的心理學家做過的著名的條件反射實驗:他每次餵狗總同時打鈴;狗一見到吃的,自然就分泌出唾液來。
船上有一個士兵,也正象這實驗中的狗。他來到海外已經很久,仗也打過不少了。起初,他的害怕心理都跟炮彈的呼嘯聲和落地爆炸聲緊緊聯絡在一起。可是長年累月,恐怖經受得實在太多了,如今無論什麼突然的響動都會引起他心中的驚惶了。
他剛剛一直躺在自己的鋪位上,只要有人說話聲音一高,口氣一急,只要輪機的噗噗聲調門一變,只要一有人踢響了地上的槍支裝備,他都會嚇得一哆嗦。他只覺得自己的神經從來也沒有這樣緊張過,躺在鋪上止不住汗水直流,一想起天亮便膽顫心驚。(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六百二十一)這就是美國?
東方已經出現過似露未露的微光,又過了幾分鐘,到4點整,海軍向海岸發起炮轟了。支援登陸戰的全體軍艦,以不到兩秒鐘一發的速度萬炮齊放,震得夜幕晃晃搖搖,猶如顛簸在滔天大浪中的一根巨木。每打一炮軍艦上就是轟然一聲,引起艦身一陣動盪,四下浪立濤湧。狂抖亂顫的夜幕也就給撕裂了,那麼短短的一剎那,露出了漫無際涯的一片茫茫。
第一陣炮火齊射過後,接著就是零零落落的炮擊了,彷彿急風暴雨已過,四下幾乎又是烏黑一片了。咚咚的震耳炮聲又一聲聲界限分明瞭,聽去就象一列其長無比的貨運列車,一衝一頓的,在費勁地上坡。再後來連炮彈在空中飛過的淒厲的呼嘯也都聽得見了。
頭一批炮彈落在海里,不痛不癢地遠遠掀起了一分隊水柱,但是隨後接二連三的炮彈就在海灘上開了花。海岸上美軍的陣地頓時甦醒了過來,彷彿一堆死灰,轟地一下又燃著了。叢林與海灘的交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