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腿傷很嚴重,腳一挪動,便會扯動全身的神經。趙斌的額上滲出了豆粒大的汗珠,他不由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聽到他的呻吟,姑娘迅速走了過來,手上提著把很小巧的手槍。看到趙斌探詢的眼神,她只淡淡地說了一句話:“我是中國人!”她俯下身察看了一下趙斌的傷勢,說:“我們得趕快離開,要不然鬼子會馬上趕來。”邊說邊從包裡掏出一瓶傷藥,敷在趙斌傷口上,隨手扯下一塊白色的桌布,包紮在趙斌腿上,又對宅院主人說:“老大爺,我們都是中國人!請幫我把這位大哥扶到門口的那輛車上。”
宅院主人神色很惶惑,雙手顫抖著和姑娘扶起了趙斌。在經過那兩位大漢的屍體旁時,姑娘很靈活地用腳勾起了那兩把手槍,一把放進自已包裡;一把塞到趙斌手掌裡,神色很鎮定,像個久經沙場的戰士。趙斌用欣賞的目光看著她,看來這個姑娘身手不凡,雖然不明她的來路,但可以知道她絕對不是敵人。
走到門口時,姑娘讓趙斌靠在牆上,她自已先提槍出去察看動靜。此時夜色已沉,街上沒有幾個行人,姑娘開啟車門,將車發動;她和宅院主人將趙斌扶到車上,對宅院主人說了聲謝謝,便將車向東南方馳去。
途中天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夜色更顯昏暗,轎車像一把黑色的尖刀捅向了遠處迷離的夜幕。姑娘的駕駛技術很好,車開得很平穩,不一會就來到了黃浦江畔。江邊停靠著幾艘貨輪,有一群碼頭工人正在搬運貨物。
姑娘鳴了三聲喇叭。聽到喇叭聲有一個個子瘦瘦的穿著一身綢衫的工頭打扮的漢子抬起了頭向這邊望了一下,伸出了三個手指往西南方點了三點,又將手往手中的紅燈籠指了指,只見燈籠上寫著“昇平號徐記”五個黑色大字。姑娘又低低地鳴了三聲喇叭。漢子聽見喇叭聲將伸開的那三個手指一個一個向掌心收攏,握成了拳,然後向前一衝。
趙斌在車後座半躺著默默看著,他知道這個漢子是和姑娘一夥的,漢子在用暗語告訴姑娘往西南方走,那裡有接應的人,提著和他同樣的燈籠。
姑娘將車倒回,沿著江岸,往西南方而去。
車沒行多久,前方就出現了一片低低矮矮的棚戶區,這是碼頭工人的住宅,破敗,貧困,像秋天一片萎蘼的枯黃的落葉飄在江岸邊。上海有很多這樣的棚戶區。窮人有窮人自已的活路,你看在暗淡的燈光下,在小巷口擺著一個餛飩攤,幾張小木桌零零散散放著,居中擺著一個柏油桶做的煤爐,爐上安著一口大鐵鍋,鍋中熱氣騰騰,夥計拿著勺忙個不停。這家餛飩攤的生意居然很好,即使在這樣的下雨天也有很多食客,都是附近賣力氣的苦哈哈們。勞作了一天,這是他們最幸福的時刻,喝碗熱茶,下碗麵條和餛飩,講講山海經,倒倒肚子裡的苦水,抽一根菸,下一盤棋。路燈暈黃得很美妙。有一個食客翹起了腿咪著眼哼起了小曲,手中的竹筷輕輕敲打著木桌,彷彿這乾坤只有他一個人。是的,壺中天地大,酒不醉人人自醉。一個銅板換來的快樂是真正的快樂!
餛飩攤也張掛著燈籠,紅色的燈籠,燈籠上黑色大字明明白白寫著“昇平號徐記”。姑娘將車停了下來,拉下車窗,掏出一塊紅色的手帕,揮了三下,並鳴了三聲喇叭。餛飩攤的夥計打著燈籠迎上前來,臉上堆滿了老酒一樣沉醇的笑容。
“姑娘要吃點什麼?”
“我只有三個銅板,可不可以買三碗餛飩?”
“一碗餛飩要三個銅子。姑娘可是重慶來的客人?府上可是南京?有雨花石帶來嗎?”
姑娘笑著點了下頭,將手中的紅色的手帕纏在指上繞了三圈,然後握緊成拳。
“姑娘請到裡屋稍坐片刻,餛飩馬上送來。”
“夥計,我車中還有一位朋友,他受了一點傷,行動不便,可否叫個弟兄抬他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