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兩人相視大笑,只當是忘了過往,從新開始。兩人一人一碗喝得不亦樂乎,觥籌交錯間,一罈酒已經見了底。
兩人都有些微燻,但絕對沒有醉意。
“你還是一樣的海量。”顧惜朝的神情一如初見時充滿了挑釁卻又傲氣十足。
“你的酒量倒是見長。”戚少商的語氣卻少了初見時的驚豔,多了嘆息。
如果說戚少商的酒量好,大概沒有人會有異議,他早在連雲寨時就號稱千杯不醉。
但是如果說顧惜朝的酒量好,戚少商卻是要第一個站出來反駁的,自己可是為他的酒量洗了一夜的碗。
但是現在他親眼目睹了顧惜朝的酒量,不得不信,所以他嘆息,物是人非。
“聽說名門四秀死了。”顧惜朝如何聽不懂戚少商語氣裡的嘆息是為何,但是他並不想在這些記憶裡糾纏,所以他說了一件事。
一件很多人知道,但是有更多的人不知道的事。他的神情掌握的很好,似乎只是提起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不過對於顧惜朝來說這的確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別人的生命他從來都不放在眼裡,更何況是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人。
戚少商並不平靜,他握住了手中的劍。他可以不計前嫌和顧惜朝一起喝酒聊天,但是僅此而已,他也有他的底線。
顧惜朝現在觸及了他的底線。
戚少商不是傳統意義上大俠,他會對顧惜朝的壯志未酬感同身受,所以他給了他很多機會。但是這並不代表戚少商會任由顧惜朝亂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由不得他不警惕。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蔡京下手果斷,有雷霆萬鈞之勢。六分半堂雖作壁上觀,卻隨時準備發動致命一擊,坐收漁翁之利。方應看雖不在京城,但未必就不會橫插一腳。金風細雨樓被人抓住了把柄,又四面受敵,可謂是岌岌可危。引一發而動全身,無論金風細雨樓如何動作都無法避免損兵折將,但是也並不是沒有解決之道。”顧惜朝全然沒有在意戚少商神情的轉換,只顧自說自話,只是在說完的時候神情微妙地看了戚少商一眼。
顧惜朝知道自己是在兵行險招,但他也相信他自己必定算無餘策,這個世上沒有人比他更瞭解戚少商。
“繼續。”戚少商是天生的領導者,他知道顧惜朝說的不錯,所以他忍住了內心的怒氣,想要聽顧惜朝說完。他從不因為對過去的介懷裹足不前,從而影響對當下的決斷。
“兔走狗烹,蔡京所仗不過權位,他既有雷霆之勢,你就必然要於利箭之姿應之。只要蔡京受創,六分半堂自然不敢鋌而走險。再者金風細雨樓也並非孤立無援,只看你敢不敢孤注一擲。溫柔鄉,英雄冢,你的師師可是認得了不起的大人物呢。”顧惜朝見戚少商沒有阻止他說下去,自然沒有猶豫,只是短短几句話卻是切中要害。但是他沒有再說下去,也不準備再說,實際行動往往比長篇大論更有意義。
戚少商沒有再糾纏顧惜朝說下去,只說了一句多謝。顧惜朝能把握好的度,他沒有理由不懂。
“我要回惜情小居了。”酒飽菜足,顧惜朝下了逐客令。
“我也該走了。”主人要走了,客人自然沒有留下去的理由。
天南地北,來日方長。
雪過天霽,卻是雁過哀鳴,在夕陽下流過長長的剪影。融雪的天,最冷不過,今夜註定是不平靜的一夜。
戚少商的窗前有一盆杜鵑,似乎對這冬天夾裹的寒氣毫無知覺,在冷風的摧殘下依然不改其傲氣風骨,開得繁盛,開得豔麗。
這個季節杜鵑本不會開得如此豔麗的,除非她喝了孟婆的湯才會忘了這是冬天,不該是她盛開的季節。
照顧這盆花的人肯定用了不少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