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已畢,夜蓉在各色歡呼聲中下場,轉眼就被人撈到桌子邊湮沒了蹤跡。
亂哄哄中,一個穿湖水藍繡衣,同色五色錦盤金彩繡綾裙的女子搬了箏坐在臺上,旁若無人的調絃。
他認出,這個女子便是那日為程雪嫣伴奏的人,此女以前也多次在臺上或為他人伴奏,或是清彈一曲,卻只是在那日之後方知她的名字叫樂楓。
一串琴音隨意淌出,竟是那日程雪嫣所唱的《花好月圓夜》。
顧浩軒拈著茶盅的手不覺微微一抖。
沒有了唱歌的人,琴音顯得分外孤單,曲調仍是清越悠揚,卻透著一絲冷氣,令本還熱鬧的大堂漸漸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在此時意識到,秋天真的來了……
韓江渚也抖起精神,豎著耳朵聽到結束,拎起青花纏枝鴛鴦紋酒壺嘆了一句:“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不過這彈琴的女子倒是難得的清雅,不像……”
說到此,方意識到翠絲尚在一旁,便嚥下後半句。
翠絲是何等精明,豈不知他心中所想,卻不見半點不悅,神態愈發端莊起來。
顧浩軒卻覺心浮氣躁,一把放下茶碗,起身便走。
翠絲微微吃了一驚,失落的目光追隨他飄然而去的身影,卻又漸漸換上喜悅。
他生氣了,他為了她而生氣了,只因為韓公子的半句話……
笑意便漸濃,及至對上夜蓉戲謔的目光,也沒有打落半分好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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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雪嫣今日方漸漸安下心來。
五天了,若金玉樓真的出了什麼人命案怕是早就傳遍帝京了吧。
這五天,過的是什麼日子?
睡得好端端的,突然驚醒,立刻支起耳朵四下搜尋動靜。心跳狂亂,好半天才能靜下來。即便再次入睡,可到了次日早上醒來,只覺心慌慌,竟整日無精打采,失魂落魄。幾日下來,活活的弄出一副憔悴模樣,眼圈黑且凹陷,無論看什麼都是滿眼的驚慌失措,竟好像那裡站著鬼一般。
白日裡坐臥不安,四處亂竄,只想往人群裡扎,可是見了人又躲開,又不肯遠遠走掉,只仔細搜尋人家說的每字每句,不停的在心裡琢磨,這說的是我嗎?是不是有人要來抓我了?然後哀嘆逃犯的日子並不好過,愈發後悔見義勇為。
碧彤見她大失往常,不由緊張起來,只當她是那夜晚歸撞了不乾淨的東西,而眼下盂蘭節就要到了……
於是半夜三更的在嫣然閣院裡點起火盆,弄了一堆元寶紙錢在那焚化,還燒了件舊衣,口中唸唸有詞,竟比真的鬧鬼還詭異,然後便鼓動姑娘去甘露寺上香驅驅邪氣,順施捨功德錢……忽的想起姑娘自失憶以來去寺廟走動得也少了,會不會是……
程雪嫣禁不住她的遊說,縱然再怎麼不樂意也只得準備一番。她只不明白了,難道單憑祈願就可事事如意?她也不是不信奉神明,世間那麼多人,每個人都有一大堆心願,佛祖就那麼巧的單單會看到她嗎?
七月十二那日,去甘露寺祈福,同行的還有二夫人湯凡柔。
一路上,二夫人頗多感慨。
“雪曼性子懶,以往都是你陪我去上香,想來已是多年前的事了,而今看到你坐在面前,竟像是昨日發生之事,你還是當年模樣,只是我……”
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臉頰,露出一絲苦笑。
程雪嫣自知她的心思。當年程準懷雖屬意於她,想要立她為正夫人,怎奈好好的男胎剛落地便死了,杜覓珍卻福星高照……雖然不見程準懷與其怎樣恩愛,但她那樣一個爭強好勝的人自坐上了正夫人的位子,程準懷就很少往柔風軒去了,即便偶爾歇一夜,也會被以各種理由於頭半夜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