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人屍骨前,是流乾的淚水;突然襲擊時,是無助的目光。然而也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哭泣之後,理性的精神也在升騰:哭是沒有用的,怕是不必要的,重要的是想方設法活下來,並把種族延續下去。
置於死地而後生。喪鐘敲響之時,號角與戰鼓齊鳴。原始人下定決心,要跟死神打一場拉鋸戰。
女媧誕生了。
靈魂是個流浪漢
女媧誕生於一個不解之謎‐‐死亡。
實際上,自從心智初開的人類意識到自己終有一死,這個問題就一直在困惑著他們。人既然活著,為什麼要死,又為什麼會死?人死以後,到哪裡去了?他是在到處流浪,還是已重新定居?不辭而別的他,還會回來嗎?
這其實是在問:什麼是死亡?
對死亡最直截了當的理解,當然就是&ldo;我沒了&rdo;。但,&ldo;我&rdo;怎麼會沒了,又怎麼能沒了?&ldo;我沒了&rdo;這件事,我知道嗎?如果我知道,那麼我還在;如果不知道,又怎麼證明沒了的是我,不是別人?這可是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的事。
結論也只有一個:我還在,只不過換了地方。
換地方是可以的,也是可能的。在原始人看來,魚、鳥、蛇、牛,當然還包括人,都有靈魂。肉體,就是靈魂寄居的地方。既然是寄居,就有可能搬家,因為帳篷總會被拆掉。肉體拆遷就是死,靈魂搬家就是轉世。或者說,死亡就是靈魂從一個地方遷徙到另一個地方,就像遊牧民族的轉場。
靈魂是個流浪漢,命運叫他奔向遠方,奔向遠方。
萬物皆有靈,靈魂可轉世,這就是最原始的人生哲學。當然,怎麼轉,是轉到冬窩子還是夏牧場,是立地成佛還是做牛做馬,要到很久以後才能由宗教來回答,原始人並不知道。他們只知道,如果靈魂不過是換了地方,那我就沒死。
很好!這足以對付死亡,戰勝對死亡的恐懼。因為它意味著一種信念:人其實是永生的。肉體可能會消失,但靈魂不死;個體可能會倒下,但族群不亡。族群的、集體的、類的生命,將不斷延續下去。反正一個靈魂離開了故土,就會馬上找到新居。因此,死亡不是生命的終結,而是開始。
這就要做兩件事,一是安頓,二是禮讚。
被安頓的是逝者。舊石器時代的尼安德特人(早期智人)和山頂洞人(晚期智人)都有墓葬,也都有隨葬的工具、食物,乃至首飾。這意思也很清楚:靈魂既然上路,就得帶點乾糧;逝者也其實沒死,隨時都可能活過來。這就要有隨葬品,甚至做成木乃伊,或者由巫師招魂。反正,葬禮是必需的。古埃及貴族的墳墓裡,甚至會有上好的葡萄酒,以便他們開懷痛飲,或舉辦酒會。
禮讚的物件則首先是女人。
女人是生命之源,是靈魂新居的建設者和創造者,而且最不怕死,至少不怕流血。她們每個月都要流血,也沒死。
哪怕生產的時候要出血,也不過是讓新的生命接受了一次特別的洗禮。
顯然,生與死,秘密都在女人身上。
也就是說,只有女人,才掌握了人世間的&ldo;一號機密&rdo;。
這就必須禮讚,必須崇拜,必須用雕塑、繪畫、搭建祭壇等方式,把女人和女性生殖器特別地製作出來。最著名的例子,有雲南劍川的&ldo;阿央白&rdo;,紅山文化遺址的祭壇,以及大批的&ldo;維納斯&rdo;和少量的&ldo;白夫人&rdo;。
母親之神多死亡之神少,並不奇怪;前者醜後者美,則也許是反其道而行之。土家族,不就是婚禮時泣不成聲,謂之&ldo;哭嫁&rdo;;葬禮時手舞足蹈,謂之&ldo;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