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屋 更新時間:2010…3…5 10:11:28 本章(。dushuhun。)字數:1395
我平生第一次寫信的不署年月,歪歪斜斜地寫了這些文字。寫時,怎麼也鎖住的飛流直下的淚水,它浸透了信箋,字跡變得模糊不清。本來我想重寫一遍,可丟下那沉重如泰山的筆後,再也無力將抓起它來。我渾身戰慄,再也無法遏止自己感情的長河波湧,嗚咽痛哭。草屋外北風如受傷的野獸咆哮著,草屋似惡浪中顛簸將沉的小船;草房離渺茫的湖雖有數百米,可那拍岸的動地驚天的巨響,撼天動地。此刻,我的心頭也掀起了如山的的巨浪:風啊,你咆哮吧,更兇猛地咆哮吧!將這人間的僅有的鵲橋居徹底摧垮吧!浪啊,你掀起來吧,更猛烈地掀起來吧!將人世間的汙穢徹底沖刷乾淨!
我也不知號哭了多久,才昏昏睡過去。醒來的時候,燈燭已滅。我記起還沒有給尤瑜寫信。已無蠟燭,我左手就擎起個冒煙的忽明忽暗的草把,右手奮筆疾書,匆匆寫了幾句。究竟寫了些什麼,自己也不清楚。人在戰鬥的時候,即使受了重傷,精神亢奮,還是可以一往無前地衝鋒陷陣,可戰鬥一旦結束,撕心裂肺的疼痛與無窮無盡的疲憊襲來,就砸了箍,散了架,垮塌下來。此時的我,正處於這種狀態。我丟掉筆,捏沒了草把的煙火,就如一截木頭委地不起。凌晨起床的鑼聲敲響,才醒過來。
據說,重囚在判取死刑之前,往往焦躁不安,可一朝判決之後,心地反而平靜,勇敢的人,甚至還能阿Q式地自我安慰:再過十八年,老子又是一條英雄好漢。我不是個勇敢的人,沒有這種感覺,但遲疑不決的事,一旦塵埃落地,心裡也就輕鬆了,因而能從容應對各種複雜棘手的事了。我知道,信寫好了,還得不露聲色地發出去。平日往往託人代勞辦理此事,但此信只能由自己親手投郵。這天正需派十幾個人去為小河口合作社搬運貨物。搬運貨物雖然是牛馬活,但天子不遣餓兵,合作社會招待我們飽餐一頓,能吃上大魚,間或還能喝上幾杯酒。在物質極端匱缺的當時,這種招待對人的極大的誘惑力,簡直不亞於娶上嬌美的妻子,因此人們都爭著前往。以往,我總把這機會讓給別人,可今天我只能當仁不讓。因而我分配勞動任務時,宣佈去小河口的第一名就是我自己。我們到了小河口,在開始搬運任務之前,我抓住幾個同伴進入供銷社痴眼東張西望的機會,順順當當地把兩封信投進了郵箱。從這一刻起,我頓時覺得背上掀掉了泰山,頭腦卸下了緊箍,周身感到所未有的輕鬆舒服。
我站在新修的大堤上遠眺,遼闊如海的碧空,白雲朵朵,悠悠掠過,酷似片片風帆;遠處淡淡的連山,於薄霧輕紗中,若隱若現,有如一抹丹青;綠波盪漾的湖面上,白鷺上下翻飛,野鴨自由嬉逐。原來這大自然是這樣的美好,這樣的和諧,並不像人類社會那樣,充滿野獸的血腥的撕咬,充滿如婊子的騙人的虛情假意。昔人有詩:鬱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可是,真讓人痛惜啊,幾千年來,在這豺虎肆虐的世界裡,這無限美好的瀲灩的水波里,不只流淌著善良的痛不欲生的行人的眼淚,也流淌著無數慘遭屠戮和遍體鱗傷的人的殷紅的血。現在是輪到我流淚淌血的時候了,盪漾的綠水,瀲灩的碧波啊,請你將我的流不盡的血淚,帶到那能包容一切的東海去吧,讓浩浩蕩蕩的東海之波,洗盡我遍體的汙穢,使我能感受到片刻的純潔和高尚,使我覺得自己還是個血性男兒,也能享受到做人的驕傲與尊嚴。
這是我對這個無限美好的世界的最後的一瞥,我怎麼也止不住珠淚漣漣。此時此刻,我才真正認識到,人竟是這般脆弱,竟然有這麼多的眼淚!
第六章(。dushuhun。) ; ;夜茶品夢 16星夜兼程,尤書記往救棟樑士;咒語頌詞,虢棟臣轉念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