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黃土之中。
裴琰急速轉身,修長手指握著的長劍劇烈顫動,如有漫天光華在他身前凝聚。
劍氣破空而起,映亮易寒雙眼。易寒眼神一閃,剛拔出秋水劍,裴琰手中長劍已如龍騰,如鳳翔,轟然擊向他身側空地。
場邊有那眼尖之人看得清楚,正在心中暗訝為何裴琰不趁秋水劍未拔出之時直擊易寒,而是擊他身側空地。卻見易寒竟似站立不穩,身形搖晃間急速回劍於身側,轟聲暴起,他冷哼一聲,往左側輕躍一步。
裴琰從容收劍,負手而立,雙目神采飛揚,含笑望著易寒,並不言語。
易寒劍橫身側,默立良久,一道殷紅的血跡沿劍刃蜿蜒而下,滴入黃土之中。
他搖了搖頭,慘然一笑:“裴盟主竟已練成‘聲東擊西’,易某佩服!”他忽然仰頭大笑,秋水劍挾著龍吟之聲,如流星一般直射入平月湖邊一棵巨柳之上,深及沒柄,樹身劇晃。
灰影閃動,他身形消失在大道盡頭,空中傳來他蒼涼之聲:“秋水劍已逝,易寒再非江湖中人,多謝裴盟主成全!”
群雄呆了一瞬,爆出如雷歡聲,桓國使臣又暗喜,又尷尬,在僕從的引導下拂袖入莊。
歡呼聲中,那人笑得十分得意:“不到十招,易寒落敗,我贏了。”
江慈也不把這輸贏放在心上,側頭訝道:“裴琰的父親死於易寒手中,他為何不取易寒性命呢?”
他冷笑一聲:“易寒以一品堂堂主身份前來挑戰中原武林,代表的是桓國軍方。他既已棄劍認輸,裴琰便不能再殺他,否則便是擅斬來使,蓄意挑起戰爭。更何況,裴琰還想留著易寒性命,引起桓國內訌,他怎會為了區區父仇,而亂了大謀。在他心中,父仇,遠不及權勢來得重要!”
江慈笑道:“你倒是挺了解裴琰的。”
他的視線投向莊前那從容持定、微笑拱手的身影,目光凌厲:“是,這世上,沒人比我更瞭解他。”
喧鬧一陣,裴琰踏上莊前臺階,右手微壓,場中一片肅靜。
他面上笑容十分優雅,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裴某不才,忝任盟主數年,卻未能很好勝任盟主一職,近年來更因忙於政務,疏怠了盟內事務,實是對不起各位同道,也無顏再擔任這盟主一職。”
眾人皆未料到他在擊敗名動天下的易寒,意氣風發、聲望達到頂點時忽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一時面面相覷。
樹上,那人緩緩坐直。江慈不由瞟了他一眼。此時,他僵硬的面容隱入樹葉的黑影之中,只餘那雙如星河般璀璨的眼眸,盯著莊前之人。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嗜血的殘酷與冷戾,還隱隱透著一絲厭倦萬事萬物、欲毀之一快的暴虐。
卻聽得裴琰續道:“現我朝與桓國休戰,各門各派,有在軍中任職的弟子均可暫獲休整,正是我武林人士選賢立能的大好時機。裴某在朝中任職,本已不宜擔任盟主一職,現斗膽辭去武林盟主之位,由各位同道自行另選賢能。”
不待眾人反應過來,他又道:“我也已上書求得聖上恩准,從即日起,朝廷不再委任盟主,也不再幹涉武林事務。裴某才疏德薄,多年來全仰仗各位賞臉支援,方能支撐至今。今後不能再行擔任盟主之職,故特來向各位告罪。”
說完他向莊前眾人拱手一圈,又走到眾掌門身前,長揖施禮。
裴琰這番話一出,莊前一片鬨然。誰也未料他竟會辭去盟主一職,更未料到朝廷竟會放棄百餘年來對武林的控制權,但言猶在耳,不由眾人不信。有那等心機敏銳之人更想到從此自家門派也可角逐盟主一位,從而號令武林,心中暗喜。
江慈看場中熱鬧喧譁,頗覺有趣,感覺到身邊之人身軀稍稍挪動,她側頭望去,月光下,正見他微動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