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工匠全都不見了蹤影。賽那沙就著燈光打量雙手,發現自己從牆上颳了一層厚厚的油脂,周身蔓延著和木乃伊一樣的味道。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麼渴望過尼羅河,他恨不得立刻跳進去,將渾身的髒汙全部洗淨。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該死的埃及人!”
像是在回應他的咒罵,一座靠在牆上的棺材突然在賽那沙的身後開啟一條縫,賽那沙只覺得脖子後面寒毛豎起,多年在戰場上鍛煉出來的直覺讓他身子微微一側,一道凌厲的寒光已經帶下了他的一縷頭髮。
見一擊不成,那個戴著木乃伊麵具的人突然從棺中暴起,矮著身就地一滾,卻是執劍從下往上斜裡刺出來。
賽那沙的腰弓起,整個背部繃得直直的,拱起一道弧線,避開了這必得手的偷襲,他一手往後扶住了工匠的工作臺,上面的工具因為拉扯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做木乃伊的地方一定會有刀!賽那沙腦中主意電轉,然而不等他去摸索,刀子又再次追到。
賽那沙無法,只好猛地躍起躺在桌子上一滾,就勢落到了另一面,又高高抬起腳,將桌子往面具人身上踹去。面具人被頂得一個踉蹌,工作臺翻倒在地,所有的東西都被砸在了地上。賽那沙辨識出刀子落地的聲音,顧不得對方手中有武器,整個人往前一撲,抱住了面具人的腰,將他狠狠撞在了牆上,撞得他一時回不了神,賽那沙則覺得臉頰上一涼,想是見了血。
面具人被撞得暈頭轉向,終於被激怒,掙脫了賽那沙之後,居高臨下又要將劍揮砍下來。賽那沙的手已經摸索到一把長而銳利的物事,是一把工匠所用的昂貴的黑曜石巖刀,他拼命往上一掙,兩把武器發出鏗鏘的交匯聲,甚至還冒出點火星來。
被賽那沙摸到了刀,面具人曉得自己未必有勝算,又纏鬥了幾招,摸摸鼻子,便拉倒了牆邊的一溜兒棺材,止住賽那沙的腳步,自己逃之夭夭。
賽那沙精疲力盡,就勢坐在棺材上緩了一口氣,然後慢慢沿著階梯爬出去,湧來的夜風吹得他一個激靈,也吹去瀰漫著的死亡氣息。他不知道這是哪裡,但是明白自己就在金字塔腳下,孟斐斯是埃及古王國的中心,賽那沙的面前就是好些巨大的階梯型金字塔,金字塔腳下有許多大臣和平民的方形墓穴。
要是他方才不敵死在這裡,掩藏屍體實在是太方便的事情,雖然他不覺得拉姆瑟斯有這個膽子會做到這個地步。
到了目前這個情況,賽那沙也不急著找人了,他徑直往尼羅河而去,像一條魚一樣跳入湖中,直到清澈的水將他沒頂,直到遠處有火把朝這邊靠近,還有拉姆瑟斯沖人大呼小叫的聲音傳來,賽那沙出水把怒氣連同空氣一樣都吸入身體裡,然後就穿著自己那身溼透的衣服,若無其事地從尼羅河裡爬起來。
薄薄的亞麻衫子溼貼在他瘦削精壯的身上,整齊的腹肌和緊緻的大腿肌都無所遁形,水還在沿著身體的紋理緩緩淌落下來。賽那沙撥開溼透的頭髮,冷冷地看著拉姆瑟斯假情假意地朝自己奔過來,然後那人吹了個口哨問道:“喲,皇子殿下,您這是怎麼了?”
賽那沙現在只想撿起修建陵墓的磚塊拍在他那張笑容燦爛的臉上,但他忍住了,吩咐同拉姆瑟斯一起趕過來的自己的侍從去準備衣服。瞧那些西臺人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看來也和自己一樣中了招。
“晚上的夜風很涼呢!”拉姆瑟斯假惺惺地把自己的斗篷披在賽那沙身上:“皇子您喝了不少酒,說是一定要來參觀金字塔,咱們實在拗不過,可您轉眼就跑得沒影啦,讓我們一通好找。您不知道,先前我才脫了衣服,付了錢還沒辦事呢……”
賽那沙克制住想揮他一拳的衝動,勉強用拉姆瑟斯的斗篷擦乾自己,然後扔在地上一腳踏上去,敷衍道:“原來我酒量這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