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庭月理直氣壯地翹腳:「那你這雙拖鞋不是白買了。」
「……」陳是第一次見到可以坐那把腿豎到那種高度,又繃得那麼直的人,一時怔住。
他淡掃一眼,不多停留,目光移回她白淨的面孔上:「誰說給你買的,你又知道了?」
歸庭月撇下腿:「難道是給你那些不存在的帶回家的女人?」
陳是嗯一聲:「有備無患。」
歸庭月彎唇:「我不算嗎?」
陳是:「你不算女人。」
歸庭月半分不惱,還嗲起來,眨巴眼:「哥哥你嘴怎麼這麼臭呢,下次刷過牙再來跟我說話好不啦?」
「……」陳是轉頭走去盥洗室,刷牙途中,他腦中遽地失神晃過一幕,好像是歸庭月略為骨突的特殊腳趾。
唰唰驟止,鏡面裡的男人眉心微皺。
他隨即低頭,瞥眼自己腳面,繼而聯絡起前日女生在ktv的表現,基本確認了一件事。
洗完臉,陳是入座,撕袋擠壓出醋汁,不聲不響地食用起自己那份小籠。
餘光裡,女生一反聒噪常態,在吸豆漿,好像一隻專心採/蜜的□□蝶。
好一會都鴉雀無聲。
陳是略感不適,懶著聲主動搭腔:「歸庭月。」
歸庭月揚眸,還咬著吸管:「嗯?」
陳是問:「你學過芭蕾?」
歸庭月眼波急劇一晃,臉紅透:「你怎麼知道?」
陳是說:「我剛看到了你的腳。」
歸庭月立刻將雙腳並回椅面下,作無用功的掩飾,企圖打岔:「你怎麼能盯著人家女孩子的腳看?放古代就必須娶她了。」
「……」陳是失語,昂了下頭,繼而看回去:「就差懟我臉上了,想不看到都難。」
歸庭月聲音變輕,顧左右而言他,唯恐他再追問跳舞的事:「我腳是不是不太好看?」
陳是靜一秒:「沒看仔細。」
歸庭月捏起一邊五指:「你就是覺得難看。」
陳是說:「我就看了一眼。」
歸庭月:「一眼也醜到讓你印象深刻了。」
陳是撐頭,閉了閉眼:「只問了你一句你是不是學過芭蕾,你怎麼能扯那麼多?」
飯桌上再次死寂。
歸庭月滿心懊惱今天怎麼忘記穿襪子過來,一不當心外洩過往。
許久沒有訓練和演出,她的雙足其實已經恢復如常,只有殘留的繭和外翻的骨骼。
這是一輩子都無法更改的烙印,哪怕她再難起舞。
可從在意的人口中聽見,還是會如陳年瘡疤被猝然揭起,在心上溢位啼血般的痛意。
歸庭月垂下腦袋,使勁對付起近乎見底的豆漿。
吸管裡發洩似的呲響令陳是擰眉。
他擱下筷子,不再用餐,也沒有表情。
陳是這個人,笑起來似破雲,很是亮眼,有張揚少年氣,亦不掩輕佻蔫壞勁,可一旦不露聲色,就如同冰川逼於前,壓力畢現。
歸庭月有所留意,心底愈發慌亂。
她立刻放下清空的塑膠杯,起身收拾好自己的那一部分早點廚餘:「我先走了,你吃得開心,再見。」
說完就離坐換鞋。
目及自己形態有點兒崎嶇的腳趾,歸庭月一怔,忙將它們藏進鞋子,逃似的出了門。
陳是沒有與她道別。他一個字都沒講。
回到家,歸庭月將自己砸回床上。
她平躺著,心跳得又快又亂,察覺到冰涼的濕意時,她才發現淚水已不知不覺在耳朵裡聚出小片湖泊。
她用手揉掉,毫不費力地並足,將腿呈九十度抬高,失神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