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毫不在意地指指點點著，眼中閃著興奮而殘忍的。

那個纖瘦的朱公子本來被鮫人女子絕望致死的眼神看得既驚恐又心虛，但被周圍人一刺激，臉上驚恐的色彩立即便化作了猙獰的殺意。

在這個海嘯般的歡呼聲中，手持帶血長劍的朱公子覺得自己其實是正義的。

大義滅親，殺妖斬怪，多麼英勇多麼壯麗，多麼……

多麼殘忍，多麼無恥，多麼噁心！！沈碧湖慢慢捏緊了拳頭。此時的她痛恨極了，但臉上的表情卻仍舊那麼妖，那麼媚。

媚到朱公子幾乎都忘記了自己斬妖除魔的職責。他只是愣愣地看著，看著，直到沈碧湖走到了那鮫人女子的身邊時才猛然清醒了過來。

“姑娘小心！小心那妖怪傷了你！”朱公子用蹩腳的動作拿著劍大叫道，多麼正義凜然，多麼英勇無畏。

但沈碧湖卻毫不理會地在那鮫人女子面前蹲下，眼中暗光閃爍。

“後悔嗎？恨嗎？”

那鮫人女子緩緩的將自己的目光移到沈碧湖身上，幽藍若大海般的眸子裡閃著痛徹心扉的絕望。她緩緩閉上眼睛，一滴淚順著她的臉頰邊滴下，之後竟落在地上化作了一顆晶瑩的珠子！

鮫人女子慢慢抬起自己那已然露出森森白骨的胳膊靜靜瞧著，瞧著，好似要在裡面找出什麼答案一般。

“我不後悔。但我卻有些累了。”鮫人女子用自己另一隻完好的手將落在地上的鮫人珠緩緩拾起，聲音輕若微風，“看來……我是真的該走了。”

“其實我們鮫人的肝根本沒有人類所說的那般神奇，真正奇特的……”

“只是這滴鮫人淚。”

“人魚肝，鮫人淚是我們海妖族類的命脈，這兩樣東西均對人類來說有起死回生之效。我阿孃總是告訴我，人類為了自己的利益是會不顧一切的，那時我總以為自己是例外的，夫君是不一樣的……”

“原來，是我錯了……”

“原來世上真的有鮫人淚！小朱公子，快把那珠子搶過來！我給你一百金！”

“我出一千金！”

“滾開！我出一千五百金！”……

臺下的人大聲呼喝著，渾濁的眼中閃著赤/裸裸的貪婪之光。多麼醜陋，多麼令人作嘔。

鮫人女子又抬起頭望了望遠處那個蠢蠢欲動的朱公子，慘白的臉上慢慢升起了一股絕望如死灰般的笑容。

她一點一點握緊了拳頭，而那滴珍貴的鮫人淚就在她的指縫間慢慢化作了粉末，然後消失不見。

如此寧肯玉髓不為瓦全的決絕。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這個可惡的妖精，殺了她！”

“殺了她！殺了她！”……

臺下急紅了眼的人們大聲地怒吼著，尖叫著，如同被割了心頭肉般難過極了。

“你要走了麼？”沈碧湖微笑了一下，神情淡然，好似早已預料到了這種結果。

“是啊。”那鮫人女子也微笑了一下，紅唇輕揚，“我們鮫人若是沒有了這滴鮫人淚很快就會消失了。”

沈碧湖沒有再說話，她只是伸出手將那個虛弱的女子緊緊摟在懷裡。

“睡吧。睡著了就會回到你最初的地方了。”

“謝謝。”

那鮫人女子虛弱地說道，然後便慢慢閉上了眼睛。她斷臂上的鮮血一滴一滴地淌在了沈碧湖腕子上的玉鐲上。沈碧湖抱著鮫人女子的手微微有些抖，但很快便平靜了下來。

周圍的人群在這一瞬間突然發出了一陣巨大的驚叫聲。

沈碧湖慢慢站起了身，神情異常平靜。而令人震驚不已的是，那個本應該躺著鮫人女子身體的地方卻只剩下了一攤暗紅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