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她對面的是位戴著銀絲邊眼鏡的年輕男士,一絲不苟的髮型配上熨帖合體的短袖襯衫,典型的職場精英範兒。
他繼續唰唰地翻看選單,眼皮沒抬,回道:“套餐不划算。飲料和甜品本身的價值並不高,商家硬把它們塞進套餐裡,只是為了抬高套餐的價格,華而不實。”職業所致,小王先生對數字有著天生的敏感度。
鍾艾搓了搓臉,飲料和甜品看樣子屬於奢侈品了,“那我吃個涼皮算了。”
“涼皮兒?”男人這次倒是抬起頭,目光炯炯落在鍾艾臉上,他的眉頭攏得老高,扶了扶眼鏡,說:“你沒看新聞嗎?涼皮製作過程中使用的新增劑成分很高,吃了不健康。而且涼皮的成本很低,在這種新派川菜店裡卻要三十多塊一碗,不值。”
“……”乾脆吃翔好了!
鍾艾強忍著吐槽的衝動才險險地維持住了淑女形象,她真不敢相信老媽去了趟公園相親會回來,揚言給她物色到了一位各方面條件都十分不錯的精算師,結果就是眼前這隻——精打細算的選擇性障礙症患者。
其實,鍾艾本來不想再走相親這條老路了,百戰百敗,浪費時間。可她總覺得自己要是不投入到一段新感情中去,鍾秀娟就不會停止拿沈北說事兒。雖然同樣的話說得次數越多越沒力度,可她聽著還是鬧心。
對鍾艾而言,也許沈北只是個符號,他代表的只是某段時過境遷卻讓人難以割捨的純粹年華罷了。而成年人的生活那麼現實,一點也不純粹。那些沒時間看清、也來不及回味的青蔥歲月,不知不覺間早已湮沒在時間的洪流裡,失去了最初的樣子,人不得不打起精神向前看。
小王猶猶豫豫地點好菜,鍾艾已經沒什麼胃口了。
怪味雞上桌,小王拿起筷子,一上來就夾了只雞腿。鍾艾下意識地把自己的碗往前推了推,等著雞腿兒掉進碗裡。
可事實證明,她想太多了。
小王夾起雞腿送到自己嘴邊,咬了一口,咂咂嘴:“味道還行,就是份量太少了。唉,還是點貴了。”
見鍾艾用古怪的眼神瞧他,他突然放下筷子,捋了捋油光鋥亮的小分頭,展顏一笑:“我有那麼秀色可餐嗎?你別光看我,趕緊吃呀!”
“……”她吃得下去麼!
有時候,回憶的強大能力是令人始料未及的。
比如,此刻看著桌上的雞,鍾艾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另一個男人。那個男人行雲流水一般剃完雞骨,然後那般自然而然地把一隻肥大的雞腿扔進她的盤子裡……果然,人跟人是不能比的,比較之下,高低立顯。
忽略掉那點微妙的小心思,鍾艾搓了搓臉,試圖把季凡澤那張臉驅逐出大腦,卻在轉念間又想起他胸口挨的那一拳,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打出內傷來。想到這事兒,鍾艾心口不由泛酸,跟在酸菜缸裡泡過一圈似的。如果當時季凡澤不是說出“沈北用孩子拴著她”那種不中聽的話來,她也不至於那麼生氣,一走了之吧。
“鍾小姐,你的月薪有多少?”小王直入正題,驀然扯回鍾艾飄遠的神思。
現在相親市場都這麼赤‘裸了?鍾艾默默腹誹,心不在焉地答道:“反正夠養活自己的。”
“你家有幾套房?”小王眼中閃著精光,隨時開啟運算模式。
“……”鍾艾簡直要給老媽跪了,她老人家相中這是什麼貨啊。
硬著頭皮吃到一半,鍾艾的手機忽然響了。
瞟了眼來電顯示,她把手機舉到耳邊,“怎麼了?”
急切的嗓音從手機另一端傳來,鍾艾臉上當即掠過一絲驚詫,她揉了揉突突猛跳的太陽穴,“什麼?警察局?!”
對方又噼裡啪啦地說了一通,鍾艾聽得稀裡糊塗的,嘴上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