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雪從來不會說自己是個好脾氣的人,相反,她脾氣糟透了。從小打架長大,看到不順心的事就想要罵人,即便是收斂了自己,有時候依然會露出馬腳。而且,說真的,她一點也不熱愛生活。她的生活亂的不能再亂了,別想和她比,天吶,你能想象那種小說裡的看上去完全虛構的假的不能再假得病就在自己身上的感覺嗎?好幾個心理醫生都說她容易情緒極端化——她嫉妒得想要去把那些人都拉出來打一頓,但是她不能。
她不能讓陸秋水覺得她這個人沒救了,畢竟到現在為止她都表現得很好。就在她點燃那個該死的名片的時候,她感覺到了時間的波動。渾身上下都像是被打散了一樣,疼痛又軟弱無力。
“沒什麼。”她又一次說到,“你看,我找到跳得更遠的方法了,說不定我能找到跳得更遠的方法,說不定我可以一直陪著你,你不開心嗎?”
她開心嗎?陸秋水想著,換作以前,她會回答很開心,但是現在?她老了,很多事都顯得力不從心,人一老就容易追溯從前,容易想太多。她想到賀雪拒絕試用抑制劑,想到她的身體在短短一年之內消損。她不開心,因為賀雪的確找到了方法,而那正是加速賀雪走向死亡的因素。
陸秋水開心不起來,於是她搖搖頭,用老年人那緩慢沉重的語氣告訴賀雪:“那時候抑制劑的研發已經成功了,等你回去之後,就同意吧。”
然後賀雪的表情陰沉了下去,那嘴角勾起的弧度滿是嘲諷、厭惡和……悲傷?陸秋水記憶中這並不是賀雪第一次露出這樣的表情,只是過去的她選擇了忽略,選擇了不理解。於是現在,這表情顯得如此扎眼。
“你根本不瞭解。”那表情的含義,無聲的控訴和叫囂,賀雪在陸秋水面前情緒發作了很多次,唯有這一種她不敢面對。沒有人比她更瞭解賀雪,也沒有人真正瞭解過賀雪,包括她。這是事實,所以那麼傷人。
“我知道我沒有,也知道我不會接受那些抑制劑。”賀雪開口說,“即便知曉將會發生的事,我也不能回去改變它,我沒有改變時間的能力,它只給了我參觀券。你希望我活著,更長久一點,但事實是,我死了,25歲的時候。如果說有人為此感到難過,沒人比我更多,我只剩下兩年不到的時間,還好還有這麼多時間。我能用這麼短的時間幹什麼?我該接受你的建議,使用抑制劑,然後乖乖等死嗎?不。”
賀雪攤開手,面無表情的說著:“我試過等死,最開始那一兩年,因為我活著無事可做,百無聊賴,我甚至想過提前結束這種寄生蟲一樣的生活。我沒有,因為有個人跟我說我將成為一個優秀的人,我努力在做了,或許還不夠,但我已經盡力去做了。然後那個人告訴我,停止吧。我做不到,哈,如果我不是時間混亂者,那我將成為怎樣的人?我將永遠錯過那個人,然後我會因為自我厭惡而更早的了結自己,因為我就是那種負面情緒滿得快讓自己窒息的人。我不想讓你看見我這麼失控,就只是……”
——“就只是別讓我回到最初的那種生活,別讓我停止。你把我帶出了泥沼,別讓我回去。”
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會對一個人造成多大的影響,你甚至都不會去刻意留意。賀雪的肩膀耷拉著,像是全身力氣都被抽走了一樣。
她以前的生活,在她滿是厭惡的言辭中的生活,連呼吸都只是因為本能。陸秋水站起身走過去將賀雪輕輕攬進懷裡。
她在顫抖,害怕被扔回從前,她說如果沒有這個病症,她將一事無成,她甚至開始感激一種病症。
“當我沒說過那句話吧,我很抱歉,賀雪。”她從來不知道賀雪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所以她總是在無意之間傷害到對方纖細的神經。
沒必要道歉,賀雪深吸一口氣,是她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她總是控制不了,心臟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