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曉,日出沙丘,淡青色的霧靄自從天邊彌散,蒼鷹銜著繩索劃過長空。
無花腳步虛浮,臉色蒼白的步出了密道,渾身的冷汗幾乎溼透了雪色的衣衫。
在他的肩膀上,停著一隻柔弱的、美麗的火蝶,赤色的磷翼一振,細碎的火星紛飛而下,明明滅滅,綺麗的如夢似幻。
片刻之後,赤金色的蝶消失了,一個雪色長髮的美人自他身後走出,道:“多虧無花大師,今日我才明白,什麼叫做舌燦蓮花。”
無花眼下青黑,面色極其慘淡,嘆息著道:“在下和阿離姑娘似乎並無仇怨。”
十九神色淡淡:“大師不是說要效仿楚留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麼。”
無花:“…………”
妙僧無花,少女殺手,哪怕如今身敗名裂,也是第一次被一個女人如此冷待。
可他也心知肚明,這個看似柔弱的美人,比石觀音更美麗、惡毒,也更可怕。
於是,他的態度亦驚人的溫柔起來,道:“一時失言罷了,若論遊戲花叢這一點,我恐怕這輩子都是不如楚留香的。”
通常情況下,當妙僧無花想要討好一個人,世上是沒有什麼人能夠拒絕他的。
可十九看著他溫柔俊秀的面孔,再想到被他所欺騙、引誘的無辜女人,只覺得他滿身俱是血腥,這副嘴臉也令人作嘔。
她冷冷的道:“大師真是能進能退。”
無花微微一笑,竟半點都不覺得如何尷尬,悠悠的道:“不過是句實話罷了。”
說罷,他一振雪色袖袍、風姿如芝蘭玉樹,含笑道:“阿離姑娘,請隨我來。”
沙舟又行了一日,終於臨近了一片亂石嶙峋的地帶,行船的蒼鷹也落下小憩。
十九放眼望去,心中一驚,只因這裡不僅像是到了沙漠的盡頭,簡直像是到了天地的盡頭,再往前走,就是無盡深淵。
鬼船上的白衣少女紛紛跳下船,幾個起落之後,美麗的身影便消失在石林中。
原來林立的怪石之中,竟有一條隱蔽的小路,蜿蜒曲折,常人幾乎無法發覺。
不多時,一個帶著面紗、風姿綽約的白衣少女前來,問道:“是無花公子麼?”
無花這時已恢復了僧人打扮,白衣白襪,手持一串佛珠,淡淡道:“曲姑娘。”
待少女走近,他略一讓身,道:“在下還有要事,不便入谷,船上有位姑娘是石夫人的客人,勞煩曲姑娘多加照顧。”
這白衣少女,赫然便是曲無容。
沙漠之舟之上的白衣少女,多是風姿秀麗,可曲無容雖然身姿綽約,手足面目卻都藏在白袍白巾裡,連眼睛都瞧不見。
她跳上船艙,這才發覺無花並非孤身一人,身邊還站著一個柔弱綺麗的少女。
少女穿著素白的衣裳,猶如身在煙中霧裡,立在無花身側,絕世的容光與月爭輝,竟然比石觀音還要美麗百倍、千倍。
曲無容愣住了,幾乎不敢相信,石觀音居然會容忍這樣一個美人存在於世上。
可是很快,她回過神來,因為那夢一般綺麗的少女正望著她,用比玉石相擊還要動聽的聲音問道:“你便是曲無思麼?”
曲無容的神情在一瞬間冰冷了起來。
她下意識的撫過臉上的面紗,淡漠而又苦澀的道:“那已經是過去的名字了。”
面紗下的肌膚凹凸不平,任誰也無法想到,這體態如此輕盈、風姿如此綽約的少女,一張臉竟是如此猙獰,如此可怕。
十九柔聲道:“當真過得去麼?”
世上沒有哪一個少女不希望自己擁有美麗的容顏,更何況,在毀容之前的曲無容美貌更勝石觀音,堪比當年的秋靈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