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君,看著我。”他沉聲要求。
“我不要看!”連眼睛也閉起,閉得緊緊的。
淚掛香腮,羽睫顫顫,她一閉眼,模樣更可憐。
鄺蓮森內心既急又惱,對她既愛又憐。
他一時間莫可奈何,左胸鼓動,遂抱住她俯首就吻。
這不是輕憐蜜意的誘哄之吻,而是帶有火氣的慾念,安純君一驚,眸子大張,雙手雙腳又打又踢,在他懷裡掙扎。
她不肯松唇,鄺蓮森便強吻。
抗拒間,她嚐到他唇肉的血味,方寸一絞,明明傷在他嘴上,她卻覺得好痛,很沒用地嗚咽了聲,他的舌、他的氣息便乘勢而入。
這個吻持續許久,直到他徐徐退出,貼著她溼潤的嘴角,兩人呼息交錯,密密交融,安純君突然開始哽咽,哽著、哽著抽了氣,下一瞬,她放聲大哭,哭聲響徹整座水杉林——
“爹啊~~娘啊~~安小虎啊~~鄺蓮森欺負人!嗚嗚哇啊……他欺負人——我恨死他、恨死他了、恨死他了……嗚啊啊……爹啊……”
鄺蓮森一個頭兩個大,實在拿孩子氣的她沒辦法。
嘆氣,他把哭得眼花花、滿身酒氣的妻子攔腰抱起,往大宅方向走。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至少沒再堅持要他放開她。
幾日後。
“各位師傅,明兒個再走半日就到咱們南七鋪的總貨棧,今日催大夥兒趕了一整天路,實在辛苦各位,純君以茶代酒敬謝大家。”押貨出門,未到目的地絕不飲酒,這是“五梁道”裡的規矩。安純君大口灌完手裡的溫茶,姿態豪邁,宛若痛快飲酒。
此處是出“五梁道”往南方總貨棧的道途中,唯一一家旅店,店名“青山館”。店佔地頗大,但屋房甚為老舊,沒什麼擺飾,入眼的東西全都灰撲撲,連掛在店外的大紅酒旗也被長年風沙打成黃灰色。
不過旅店儘管住起來不如何舒適,“五梁道”眾人也已習慣,在外走踏,有個遮風避雨的所在就該知足。
“小純君,等到了總貨棧把正事辦完,你老鐵大叔帶你進山外大館子吃香的、喝辣的,再配一壺上等‘雲門春’,咱教你劃酒拳!”
安純君拊掌大樂。“好啊!”
這一次出“五梁道”的共二十人,女家主指派安純君為領隊頭頭,並請幾位老手師傅幫忙看顧,師傅們可以儘量給意見、出主意,但最後決定權仍握在頭頭手上,因此安純君這回責任頗重,幸得這幾年常受調教,遇上事又有經驗老道的師傅們相幫,她只要仔細想、大膽做,事情也就十拿九穩。
與眾人在旅店堂上用過飯、喝了茶,安純君回房準備歇下。她排定與其它三人負責隔日寅時至卯時的守備,早點上榻睡下,才好養足精神。
在外過夜,身負重任,她絕對是和衣而眠。
用盆子裡的冷水洗面、擦頸後,她摸摸收在靴內的短匕,下意識再摸摸懷裡的虎頭黃玉,心有些沉,因為擱著家裡頭的那個男人。
與丈夫之間的衝突還不知如何拾掇,她丟下他跑出山外,想說能放空幾日也好,未料及他一直相隨,在她腦海裡、胸臆間。
待這趟任務結束,回到“五梁道”,她也該找他好好談過,總不能這樣懸著。
她氣他、惱恨他,卻也喜愛他、捨不得他……都成夫妻了,她難道狠得下心一輩子不理他,甚至休了他嗎?
她想過又想,其實,是對自己狠不下心,真離開他,她會沒命的。
安純君,你也真是不爭氣到了極點……不用別人瞧不起,她先自我唾棄。
甩開紊亂思緒,她走到舊舊的床榻邊,彎身,掀了掀有些黴味的大被子,這一掀,棉被底下一隻肥老鼠飛竄而過,嚇得她立馬驚呼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