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
這麼多年的沙場爭戰,他卻始終不是一個合格的統帥。
他可以在戰爭最危險時,揮刀斬敵,張弓射將,卻永遠無法真正理解,為什麼人可以如此兇殘地彼此殺戮,為什麼所有的法律都規定殺人者死,可是,在上位者所掀起的戰爭中,殺戮的生命越多,榮耀越高,功勞越大。
此時月明人寂,夜色正濃,遠方襲來的夜風,在這一刻,彷彿也帶上了血的氣息。
盧東籬只覺心頭悲涼之意無可抑制,掌擊城牆,沉聲低吟:“日幕歸來看劍血,將軍卻恨殺人多。”
風勁節不欲讓他再往那莫名悲傷的地方想去,有意大笑一聲:“你真是喜歡胡思亂想,其實陳國國力真的衰竭了,於你我又有什麼好處?不打仗了,朝廷必不會讓你長期手握軍權的。”
“那又有什麼關係。”盧東籬笑一笑,“我也知道,象我這樣曾立過這麼多戰功,又曾得罪過權貴的人,朝廷是不會讓我進入中樞的,想必到時會封我一個徒有榮耀的清閒位置。到那時,我也可以多陪陪婉貞。”
他的眼神在一這刻柔和了下來,有什麼關係呢?情願投閒置散,情願無所作為,情願漫長的歲月消磨於家常瑣事之中,若能讓戰事停止,若能叫陳人和趙人,都不再流血,這一切,又有什麼關係呢?
永世傳頌的英雄,彪柄史冊的軍功,固然光芒萬丈,可是,若那光芒,需要無數人的鮮血與生命來襯托,那麼,他情願從此黯淡沉寂,永為世人所遺忘。
風勁節笑吟吟看著他,還好,不算太天真啊,沒有盤算著戰爭結束,就回朝廷去效力啊,去變法啊,去圖強的打算,很清醒得認識到,不再有戰爭後,朝廷給他的位置會是什麼,不過,還是不夠啊……
他臉上微笑,心頭冷笑,從來狡兔死而走狗烹,飛鳥盡,則良弓藏。真的不打仗了,回去自是少不得封賞,太太平平得個閒爵,做個富貴閒人的,只是能太平多久,就說不定了。
以前得罪的那乾子權貴小人,會有那麼大方嗎?而當時光流逝,君主和百姓已漸漸忘記你的功勳時,你還能有多少太平安樂的日子呢?
不過……
現在,畢竟一切還沒有結束,陳國人的大軍即將逼來,在短時間內,在陳國沒有喪失威脅力之前,倒也不用太擔心這種事了。
風勁節有些漫不經心地想著,歷世以來,所見俱多,他早就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世人,然而,僅僅是幾天之後,他就明白了,原來,就連他自己,也依然是天真的。
所以,在這個最後的夜晚,他仍能有些不經意,如同玩笑般地問他最好的朋友:“東籬,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麼樣?”
第四部《風中勁節》第七十二章決別
許多年許多年以後,盧東籬總會無數次記起,在那個星辰漫天,月光溫柔的夜晚,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帶著那永遠漫不經心的笑容,彷彿遊戲玩笑般地問出那一句話。
“東籬,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麼樣?”
還記得當夜他聞言只是笑:“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以前不是整天吹自己武藝高強嗎?”
“就是武藝高強才容易出事啊。善於技擊者往往死於爭鬥中,何況我整天干的都是這出生入死的活。”風勁節懶洋洋地笑,還是那看不出是玩笑還是認真的態度,“東籬,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麼樣?”
盧東籬沉默下來,如果說定遠關的將領,誰最有可能出事,那自然是風勁節了。幾乎每一次戰鬥,最危險的差事,一定是由他來擔當的。
因為他最強,所以,最重最累最苦最艱難的事,從來都由他來做。
做為主帥,每一次,他都是理所當然地把最重的擔子向最好的朋友壓下去。
那樣漫長的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