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見到這麼耿直倔強的人,一般人在面對權勢傾壓時,多半是不吭聲,“敢怒”的人,已很少見,委曲求全,逆來順受,作出一副可憐相的人應該居多,像眼前這個春振遠既“敢怒”又“敢言”,斷然拒絕,毫不妥協,對於一個曾在“官場”裡行事多年,打過滾的人來說,這種性格是不可思議的。也許用之於“武將”出身的他,應是例外。“武將”的個性,能見容於當朝,只有一個例外,便是在戰場克敵賣命之時,一旦戰爭消失,你便再也沒有堅持正直個性的機會,準乎此,春振遠此人的下臺鞠躬,自甘寂寞,也就可以理解的了。
向元其實對這種人衷心極其欽佩,他本人為官多年來也頗稱廉明正直,只為一念功名升遷,捲入權勢之間,這個“自我”便萬難把持。對於春振遠他本能的還是寄以相當同情。
“春老哥,你可真叫我為難了,這東西是退回不得的。”
“這麼說老公祖是不肯幫我這個忙了?”
“真要是把東西給退了回去,才害了老哥你。”向元嘆息一聲:“我原是一番好意,卻沒有想到……”
“不必再說了,這件事我自會處理,老公祖你好走,我也就不送你了。”言罷拱手而立,大有“逐客”之意。
向元一時為之汗顏不已,原以為這是“皆大歡喜”的一件好事,萬萬沒有想到對方耿直倔強如此,竟然連權傾當今漢王的賬也不買,大有“寧折不屈”的意思,自己的一番用心,看來是白費了。只為聽從了文案師爺的一番獻計,滿以為是一條升官厚祿的終南捷徑,卻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竟然會變到如此意想不到的一個結果,失望、氣餒自是難免的了。
以漢王高煦之專橫跋扈個性,豈能忍受這番屈辱?接下來的發展,實在不難想象,春振遠果真堅持,這條老命是否還能保全?可就令人擔心!覆巢之下,豈有完卵?連帶著春家上下滿門,只怕均將難以倖免。
向元這個“孽”可真造大了。
九
夕陽將下時的一抹餘暉,最稱醉人。
殘陽像是整個的被雲氣所吞噬了,只剩下了一輪邊兒,是那種透明的“紅”。“琥珀”
的紅,“瑪瑙”的紅,深的、淺的……大幅“潑墨”畫兒似的,將整個西半邊天都染滿了。
“人”形的雁列,緩緩地移動著,那麼輕微舒徐的扇著翅膀,整個雁列都沉醉在瑰麗的一天紅光裡,形象瀟灑、悠閒,詩情畫意……卻涵蓋著莊嚴與執著,是那種“可看而不可及”,仰之彌高,令人衷心傾慕的“高超”境界,相形之下,“人”反倒似渺小了,其間差別,真似“判若雲泥”。
擱下了最後一個“白”子,這局殘棋總算結束了。
苗人俊微微一笑道:“你是我所遇見過兩個棋弈最高明者之一,看來我短時間內是難望勝過你了。”
君無忌搖搖頭道:“也不見得,縱觀全域性,你始終是退守不攻,後來殺出的五子,如果提早半局,此番勝敗可就難說了。”
“但,畢竟我還是落敗了。”苗人俊淒涼地笑笑:“敗軍之將是不可言勇的。”
接著他平手指向眼前波譎雲詭的大片雲海:“戰雲密集,形象己十分顯明,這一次昏君對瓦刺用兵,其實未卜已知,勝之不武,不勝為笑,大軍所至,勞民財傷,卻又何苦?所為何來?”
君無忌其實早已發覺到了,每一次只要提到當今的“永樂”皇帝,苗人俊必以“昏君”
稱之,他本人的看法容或稍有不同,卻也懶得與他爭論,就任他一路“昏君”下去吧!
苗人俊神采至為飛揚,即使他身染宿疾,卻賴以神奇的藥物維持,除了病發的那一霎,餘下的任何時間,都無異常人,既無礙他的行動,更無礙於他的用武,即使那一張過“黃”
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