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的客觀事實中中包含著大量審美物件。這些物件進入藝術領域,可以擴充套件藝術的表現範圍。這正是下面幾節要討論的問題。
在當今社會,科學與藝術之間仍然隔著鴻溝。特別是文學,由於對科學技術的依賴最少,所以仍舊可以保持田園牧歌式的風格。不能說當代文學是反科學的。科學在今天地位之牢固,已經無人可“反”。但至少可以說,當代文學對科學是冷漠的。
需要注意的是,中國古代美學思想重視順應自然,返僕歸真。表面上似乎已經是將“美”與“真”統一起來。不過,這種美學觀點是將“美”與“真”統一在作者內心的和諧上。對於根本不瞭解自然規律的人來說,大談“順應自然”、“敬畏自然”是很可笑的。我們這裡討論的美與真的統一,是先完成與客觀事物分離、靜觀的“真”,再完成投入其中的“美”的體驗。
實際上,真與美,科學與藝術的關係,絕非只有單純的理論價值。評論家雷達在談到主流文學小說問題時,曾經有一段非常深入的文字:我曾提過小說詩意的失落問題。這當然不是個簡單的技術問題,很多讀者抱怨當今的小說不好看了,再也沒有讓人沉醉、流連、蕩氣迴腸、潸然淚下的感染力量了,他們其實並不完全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呢?因為物質的巨大進步在縱以文明的同時帶來了另一種深刻危機,那就是上帝死了,人分裂了,心破碎了,那就是農業文明的均衡和詩意被打破了,掀翻了。《思潮與文體》15頁,雷達著,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
問題是找到了,解決方法呢?是重新找回農業社會的“均衡和詩意”?還是從新的基礎上,建築新的詩意?筆者認為,這就是科幻文藝對於整個文藝發展前進所承擔的重大責任與深遠使命。僅僅因為引入了科學這道洪水,它便是一種能夠促成文藝世界發生鉅變的推動力量。
科幻文藝對美學的最大貢獻,同時也是“真”與“美”的最根本的結合,在於將科學本身變成審美的物件。而這即使對於科幻文學而言,也是一個尖端的、複雜的、很少有人觸及的課題。
在中國科普作協科幻研究會會刊《星雲》的第二十七期上,刊登了劉慈欣的一篇文章。在這篇名為《混沌中的科幻》的文章中,劉慈欣論述了科幻文學的立身之本,它的充分條件,它完全不同於其它文學樣式的“基因”,那就是表現存在於科學技術中的美。“世界各個民族都用自己最大膽最絢麗的幻想來構築自己的創世神話,但沒有一個民族的創世神話如現代宇宙學的大爆炸理論那樣壯麗,那樣震憾人心;生命進化漫長的故事,其曲折和浪漫,也是上帝和女媧造人的故事所無法相比的。”在這裡,作者接連運用“絢麗”、“壯麗”、“曲折”、“浪漫”等詞彙來形容那些由概念、公式和定理組織的科學理論,這本身就是在提練科學中的美。
接著,劉慈欣闡述了科學之美的特點:“科學之美同傳統的文學之美有著完全不同的表現形式,科學的美感被禁錮在冷酷的方程式中,普通人需經過巨大的努力,才能窺她的一絲光芒。但科學之美一旦展現在人們面前,其對靈魂的震憾和淨化力量是巨大的,某些方面是傳統文學之美難以達到的。而科幻小說,正是通向科學之美的一座橋樑,它將這種美從方程式中釋放出來,展現在大眾面前。”
至於什麼是科學技術中的美,這是需要若干本專著才能說清的問題。美籍印度科學家錢德拉塞卡撰寫的《從莎士比亞到牛頓》是這方面少見的漢譯著作之一,讀者不妨參考。
筆者要強調的是,從只重視科學的“真”到重視科學的“美”,這個轉變過程極其艱難。惟其艱難,到現在也沒有解決好,只是剛剛起步。美對藝術家來說是主要產品,而對科學工作者來說只是副產品。相當多的科學家能從自己的研究工作中感受到科學的美感與震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