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但姜顏的確再無一分零錢了。她雖是七品知縣之女，但父親時常周濟窮人，家中並不寬裕，此番來應天府讀書，每月所花不過一兩銀子，不如大戶人家府上一個書童或侍婢的月錢。倒不是姜知縣捨不得多給女兒些，而是姜顏心疼父母，執意將自己的月錢減半。

姜顏伶俐，這一兩銀子的月錢照樣能在應天府混得風生水起。譬如去望春樓給歌妓舞姬們寫情詩帕子，混些上等的茶水和吃食，還能聽上好幾場故事，吃也吃了，玩也玩了，還不需要花什麼銀錢，幾多快哉。

後來被岑司業罰，她便不再敢去了。

這會兒，姜顏只顧著和苻離拌嘴，一時不查撞著一位貨郎。貨郎身高體壯，後退一步便站穩，倒是姜顏被撞了個趔趄，苻離還未反應過來，身體已先一步有了動作，下意識伸手扶住她的腰背，穩住她的身形。

姜顏腰背被人扶住的時候，怔愣了一瞬，她回首一望，撞見了苻離眼中還未來得及收斂的擔憂。

僅是一瞬，那抹情愫便沉入眼底，恢復古井無波。

&ldo;看路。&rdo;苻離收回手，扭頭望向一邊的攤位，聲音冷冷的。

姜顏整了整衣袖，朝那被撞的貨郎一作揖：&ldo;抱歉。&rdo;

貨郎笑出一口白牙，用官話道：&ldo;相逢即是緣，小郎君買個吃食玩物罷！&rdo;

這年輕人倒是會做生意，只是姜顏剛接濟了程家，實在是拿不出銅板來了。正欲笑著拒絕，卻見身後伸出一隻修長的手來，檀色衣袖，黑色護腕，白皙有力的拳頭一鬆，兩個銅板叮噹落在貨郎挑著的貨櫃上。

距離甚近，姜顏可看見他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

&ldo;一串糖葫蘆。&rdo;身後，苻離清冷的嗓音傳來。

&ldo;哎，好咧！&rdo;貨郎喜笑顏開，從櫃面上插著的那排山楂糖葫蘆取出一根遞給苻離，&ldo;最大的一根給您，願貴客蟾宮折桂，早日覓得傾城佳人。&rdo;

苻離站著沒動，只望了姜顏一眼。

貨郎立即會意，轉手將糖葫蘆遞給姜顏：&ldo;小郎君，給你的。&rdo;

&ldo;我？&rdo;姜顏頗有些訝然，回身望著苻離，見他默許，這才一臉疑惑地接過糖葫蘆，朝貨郎笑笑，&ldo;多謝。&rdo;

嫣紅的糖葫蘆，像是一串紅燈籠，上頭點綴著炒芝麻，頗為誘人。姜顏有些拿不定苻離是何意，遂舉著糖葫蘆問他：&ldo;你不吃麼？&rdo;

苻離瞥了糖葫蘆一眼，說：&ldo;給你的。&rdo;

姜顏一時面色有些古怪，眯著眼睛問他：&ldo;這麼說來，我又欠你一個人情了？&rdo;

苻離與她錯身而過，依舊是幾分清冷幾分傲氣：&ldo;你知道就好。&rdo;

姜顏咬了一口，眯著眼砸吧舌尖的酸甜味，緩緩道：&ldo;其實，我寧陽縣家中後院便有一棵山楂樹，阿孃每年都會做許多糖葫蘆或山楂糕，小孩兒才喜歡的零嘴，我都吃膩了。&rdo;

&ldo;……&rdo;前方，自小酷愛糖葫蘆的某人面色一黑。

苻離喜酸甜，尤愛糖葫蘆，直到某次因為貪吃被苻首輔抓到，頂著聖賢書罰跪了一整日。

&ldo;七尺男兒，不可玩物喪志！&rdo;苻首輔的訓誡猶在耳畔，後來苻離便戒了糖，學會剋制隱忍，玩樂點到為止，從不過分喜歡任何一件物什，硬生生活成了冷麵冷心的模樣。

可剋制只是掩蓋欲-望，卻無法消除天性。譬如此時他遇見糖葫蘆，心中仍是歡喜的，所以希姜顏能替他品味這份甜，承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