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溫轉頭望著窗外,若有所思地說,&ldo;下了這麼久的雨,該天晴了。&rdo;說罷,他撐起紙傘,獨自走入瓢潑的暴風雨中,明明滿身富貴,背影卻說不出的伶仃蕭瑟。
是啊,風雨該停了,應天府是時候換番天地。
姜顏神情複雜,心中好不容易平復的焦躁又因程溫的出現而勾起。她重新坐回書案旁,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朝程溫離去的方向望了望,準備提筆繼續。
而後,她不經意看到了旁邊書案上的一本陳舊厚書。
方才還未曾看到有這書,想必是程溫帶過來放在桌上的,卻忘了帶走。如此想著,姜顏好奇地起身走過去,拿起那本陳舊的書翻看起來。
是本大同府的地方誌,記載了大同府四州百年來的人物風俗……書中有一頁折了角,姜顏便額外留神多看了兩眼。
忽的,她指尖一頓,目光停留在某行小字上:
【……弘昌十四年,大同府有滁州私商與西境交易白糖四萬石,查之,無果而返。】
僅是《大同府方誌》中提到的隻言片語,可姜顏敏銳地嗅到了些許反常:糖類並非必需品,且利潤不高,往年漢人賣給西境異族的白糖最多時也不過三四千石,而這三年每年流通的白糖卻有四萬石之多,足足比平時多了十倍!
等等,滁州私商?
滁州私鹽案,滁州私商販糖……太巧了!莫非是有人借著販糖夾帶私鹽,賣給西境異族?
糧草食鹽是行軍打仗的必備,怪不得這幾年韃靼有膽子屢屢進犯!
想通了這一點,姜顏握著筆的手都在微微發顫。不過,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揣測,若要證實,還需要藉助錦衣衛的力量。
找苻離談談?不,此事危險,最好不要連累於他。
且孫彰已死,薛長慶和張炎回狼狽為奸,正是瘋狗亂咬之際,也不能貿然同顧珍珠見面,怕被薛家查到端倪……
這書……莫不是程溫故意落下的罷?他到底是何意思?
姜顏心緒複雜地合攏方誌,獨自在屋中久久佇立,彷彿以前篤定的一些事‐‐譬如背叛,猶如水月鏡花,越□□緲看不真切。
她猜不透程溫。
忙到酉時才回去,出乎意料的,姜顏在宮門外見到了一輛馬車,車中坐著的人撩起車簾,急匆匆地喚住姜顏:&ldo;姜編修。&rdo;
雨水嘩嘩從傘簷淌下,視線水汽朦朧,姜顏定了定神才看清來人,訝然道:&ldo;珍珠?&rdo;
來人正是錦衣衛同知孟歸德的正妻,顧珍珠。
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想必是即將臨盆,坐著都能看到其身形的臃腫。姜顏左右四顧一番,確定無人才壓低聲音道:&ldo;不是讓你近來別和我見面麼?我身邊眼線眾多,太過危險!&rdo;
&ldo;孫彰死了,線索中斷,我實在不忍再受丈夫的遷怒,只好來找你。&rdo;顧珍珠面色不太好,眼底一圈烏青,懇求道,&ldo;我差人往你家中遞了拜帖,可屢屢不見迴音,便冒險來這等候……&rdo;
見姜顏面色一變,顧珍珠忙道:&ldo;你放心,我差人做事十分謹慎,不會讓外人查出端倪。&rdo;
顧珍珠沉不住氣,果然只適合在後宅舞文弄墨、勾心鬥角,難成大事。和這樣的人合作著實危險,姜顏嘆了聲,決定再信她最後一次,&ldo;這三年內,大同府有數萬石白糖流入境外,私商皆為滁州人,多半與大理寺私鹽一案有關&hel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