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接近,就由兩個防守側翼進行阻擊,重機槍則保證壓制住敵人火力,這是個很穩妥的辦法。可現在老鄧一轉頭去打遠處的步兵,敵人的幾處機槍就趁機抬頭了,這麼一來,火力壓制立刻變成了火力對射,老鄧他們的處境頓時就難過了。
“至少有三個點在對著我打,沒辦法,我打了這頭顧不了那頭,後來敵人也衝過來了,我都聽見甩手榴彈了,知道已經離得近了,我不能打敵人機槍了,先對著步兵打,高大炮這時候也顧不上幫我,自己端著衝鋒槍打。”
就這麼打了好一陣,敵人的一發炮彈擊中了工事。老鄧說,他當時已經看見了準備射擊的敵人,但等他把槍口轉過去的時候,晚了一步,敵人的炮彈已經出膛了,老鄧說是“肩扛炮”,實際上應該是火箭筒吧。
炮彈打在工事前的沙包上,老鄧被掀到工事外面去了。他一時喘不出氣,動不了,也聽不見,過了好一陣,才又聽見輕機槍還在響。他立刻躍起來奔回工事裡,把重機槍扶起來接著打。“也奇怪呢,炸了一下,腳也不痛了,能走了也能站了。”事實上,這顆炮彈使老鄧的五根肋骨骨折,右前臂骨折,只是高度興奮中的他沒有意識到罷了。
但老鄧卻看到了受傷的高大炮。他倚坐在工事一角,胸、腹部全是血,右臂被炸飛了。他那隻力氣很大、能把手榴彈扔得好遠的右手沒有了。老鄧說,他當時聽見高大炮在後面嚷:“通訊員,你說我這個樣子怎麼回家啊,我這樣子怎麼回家啊?”說了兩遍。而正在前面拼命地打槍的老鄧根本沒顧得上理他,等戰鬥結束,高大炮已經因流血過多而犧牲了。
“那是個好人啊,人老實,最肯幫忙的。他是解放戰爭的老兵了,可從來不欺負人。我們後來在朝鮮搞建設,遇到力氣活,就經常有人說,要是高大炮在這就好了……”
老鄧打完了一條子彈帶,伸手去換彈藥,卻感覺自己抓不住彈鏈,仔細看看手臂,才發現右手臂彎了,中間鼓出來一大塊。只有一隻手,重機槍就不能打了。這時,左右兩側的槍聲也突然停了,老鄧意識到情況不妙,跑到工事旁邊,果然看到兩個戰友都犧牲了。“那時候也沒別的辦法,只要還有口氣就得接著打。”於是他趴下來又操起輕機槍繼續射擊。
幸運的是,敵人這時候已經開始撤退了。美軍撤得很快,老鄧打著打著,就發現沒有敵人還擊了,再打一會,他看見自己的戰友了。聽見勞君冠“有情況沒有?”的喊聲越來越近,老鄧全身都癱軟了。“當時連喊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就只是想,好了好了,又揀了一回命。”
據朱正常介紹,團長後來特別表揚了老鄧的戰鬥意志,說正是由於他們打得堅決、打得頑強,才使得美軍無法判斷他們的實際兵力。結果是,美軍甚至沒有能夠組織起對他們的有效進攻,就喪失了戰鬥的決心(美軍撤退時,我軍負責主攻的兩個連才剛到達山腳下,收復中央山脊陣地的是魏參謀他們)。反過來,如果老鄧他們稍有畏難思想,整個戰鬥的結局就有可能逆轉。團長說,僅憑這種大無畏精神,就應該給老鄧記一等功。
收復陣地以後,老鄧他們連被換了下來,老鄧也被送進了醫院。在醫院,老鄧切除了半個腳掌,取掉了兩根肋骨,成了殘廢軍人。他沒有能夠參加24軍以後的戰鬥,卻在傷愈出院後隨部隊在朝鮮進行了兩年的戰後重建工作。
想到老鄧的半個腳掌,馬甲才知道他為什麼走路總是“鬼鬼祟祟”地不大正常,也才明白了為什麼當老鄧首先提出要回外木班時,其他職工會因感動而紛紛響應。試想一下,以半個腳掌在腳手架上長期工作,需要多麼大的毅力啊。想到這裡,馬甲大著膽子問:“在醫院給你的腳動手術時,你難不難受啊?”
“哦,也不算難受吧。”
老鄧剛進醫院,就知道他的腳掌要被切掉半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