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姜扶光喉嚨有些發乾,心中漫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太尉一職,是陛下對外祖父的信重,外祖父身為臣子,理當為陛下盡忠盡責,這是身為臣子的本份,外祖父時刻謹記了這份本份,不曾以安國公驕矜自負,不曾因從龍之功盲目自得,更不曾因功高,而妄自尊大。”
安國公也好,祠堂裡的誥券也罷,這些都是陛下顧念了君臣情份,給予的榮寵,都是虛的,並不能長久。
為臣者,只有牢記臣子本份,才能如終維繫這份君恩,留待來日,當太尉府生死存亡之際,這份君恩才會發揮最大的效用。
戚如烈拍了拍她的肩膀:“天塌下來了,還有咱們滿門英烈蔭萌,也還有我這個老東西頂著,輪不到你強出頭。”
可我希望,這些功券永遠沒有使用的一天。
姜扶光悶悶道:“這些功券世代藏於家祠,一直沒有用過,我身上流著戚氏的血,便也希望做一個忠貞堅烈之人,不負祖德光耀,亦不負家國社稷,便知太尉府的功績,能令我擺脫罪責,卻自不願背上禍國殃民的萬世惡名。”
太尉府能讓她免除罪責。
卻不能令她洗刷罪名。
戚如烈定定看著她,嘆了嘆氣,沒再說什麼,祖孫倆一起出了祠堂。
“外祖父,”扶光挽著他的手臂嬌笑,“最近,膏油有沒有按時塗抹?藥酒有沒有堅持喝?天澤香丸和養身的藥膳,是不是每天都在用?聽周伯說,您天沒亮就起身練槍,一直練到了現在,這也太胡來了。”
周伯是府中的長史,從前跟著外祖父一起南征北戰。
戚如烈都六七十歲的人了,他還會怕小輩嗎?
他會。
他老實回答。
“身體漸漸恢復,從前荒廢的武功,也要儘快撿起來,”戚如烈拍了拍外孫女瘦弱的肩膀,嘆了口氣,“這些年,你們也著實不容易。”
“外祖父為了我們辛苦了大半輩子,現在也該輪到我們辛苦,讓您好好享一享清福。”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可是因為您,一出生便有了祥瑞的名聲,享受嫡公主的封號尊榮,正因為有您在,父皇才能令我臨朝攝政,成為名符其實的攝政長公主。”
“外祖父,您一定要好好的。”
“阿琰要永遠躲在您的羽翼之下。”
“有外祖父在,就算天塌下來了,阿琰也不怕。”
“……”
小丫頭嘰嘰喳喳地,就像樹上的喜鵲,讓人心生歡喜,戚如烈臉上的笑容,就沒有停止過。
兩人到了演武場。
姜扶光連忙倒了一杯茶:“外祖父,快喝茶。”
戚如烈喝了口茶,目光不經意掃到,演武場不遠處,一棵老榆樹上一抹黑影。
他之前就發現了此人的存在,並沒有太在意,是見扶光同他說話時,目光總在不經意間往那個方向飄。
“那是你身邊的護衛?”他出聲詢問。
姜扶光目光有些閃躲,下意識挺直了背脊,抬手輕拂了一下頰邊的亂髮,小聲地說:“之前在新安縣遇刺,是他救了我,每次出門,要帶上他,才覺得安全。”
戚如烈將她異樣的態度看在眼裡,也沒說什麼。
姜扶光轉了轉眼睛偷瞄,見外祖父正在低頭喝茶,沒打算追問的樣子,她不由鬆了一口氣。
緊接著,戚如烈就擱下茶杯:“過來打一架。”
啊這……
就很有戚家風範。
姜扶光差點被口水嗆到,都不禁有點懷疑,姬如玄是不是真的很‘欠揍’,為什麼戚家每一個人看到他,都想揍他?
姬如玄飛身下樹,拔刀相迎,兩人很快就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