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向如此弧度的微笑有一瞬間的加深,有什麼東西在我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可惜我卻沒有及時抓住。
他將食指附在嘴唇上,目光看著不遠處沙發上帶著不知為何頗為鬱悶與彆扭的表情一邊看著今晨的倫敦早報,一邊抿著不知何時已經被換成大紅袍的茶水。
後來我想,我最遺憾的事情之一,便是沒有看到當時那個如此完美的男人眼中的掙扎與溫柔。我只聽到他刻意壓低了的聲音,猶如低吟淺唱的大提琴般悠揚:
我不想讓我的少爺喝別人泡的茶。
後來我想,其實那句話可以翻譯成:我只想讓我的少爺喝我泡的茶。
這句話被我記在我的個人日記中。
但當天我的執事日記中卻寫道:
XX年XX月XX日陽光與往常一樣明媚的照耀著凡多姆海伍家族的土地
夏爾少爺如同往常一般在傍晚時分出發,前往倫敦郊區的工廠視察。期間,在路途中遭遇伏擊。
危急時刻,槍聲響起,看著遠處手無縛雞之力的夏爾少爺,我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卻感謝賽巴斯在最後一刻為夏爾少爺擋下了那顆子彈……
伏擊者全部擊斃,卻找不到源頭。
那是夏爾少爺歸來後的半年裡,第一次看到如此豐富表情的少爺——
在子彈向他射去的時候,他的表情尚是淡然的,彷彿置身事外一般的看著我與賽巴斯與暗殺者的纏鬥。當我驚恐萬分的叫著少爺小心的時候,他依舊倔強的不肯躲開,或許是為了維護自身凡多姆海伍這個稱號的尊嚴。只有當不知何時,剛剛還在我旁邊以一敵十的賽巴斯一瞬間擋在他的身前時,我才看到夏爾少爺忽然變得驚恐或者說驚訝的表情,那是一種彷彿重要的東西在一瞬間就要被奪走的驚懼。
他的渾身顫抖,卻依舊倔強的沒有眼淚。
我忽然有些安心了。
彷彿半年來看到的,那個陌生的彷彿冷血的沒有一絲表情與感情的孩子都只是一場做了半年之久的噩夢,而眼前的這個孩子才是真實。
畢竟,還是個孩子不是嗎?
但是那個男人,竟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槍傷呢?……為什麼?……怎麼會?……
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猶如忠犬的名諱,深不可測的能力,無法讓人探知的黑暗,他的一切都是謎。唯二可以確定的卻是,他絕對不是人類,他絕對不會傷害夏爾少爺。
《田中紀事》(中)
XX年12月24日
今天應該算是我退休的日子吧?
端著茶杯,杯子裡是賽巴斯順便幫我斟上的義大利紅茶。對面的男人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禮,舉止優雅的不似一個執事倒像是一個貴族,雖然他嘴裡說的話實在是很不討喜——
什麼叫做“田中先生,您的年紀也不小了”之類的話??!!
一個合格的執事,應該將終生奉獻於主人家,直至死去或者遭到驅逐。
於是我問他,您是奉少爺之命來將我驅逐的嗎?
我想我是足夠淡定的。畢竟……賽巴斯已經完全勝任少爺的執事這個席位,甚至於從他出現的那一天起,我便是應當退出凡多姆海伍家族的歷史舞臺的。但卻因為自己的放心不下與少爺的仁慈將我留下。如今什麼事情都無法幫上忙的我,也只能徒然看著少爺與賽巴斯的忙碌,看著凡多姆海伍家族事業的壯大,看著被焚燒殆盡的莊園重新被修建起來。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賽巴斯彷彿有些困惑的微微擰起好看的眉頭,繼而淡淡的笑著解釋他的意思。
可以繼續留在莊園裡,真是太好了。
我的心裡剩下的只有這樣的欣喜與感激。
這個我存在了四十一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