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澤娜目睹著這一切,但她僅僅把它看作是自己不幸遭遇的類似的事:她是一個夾在兩種力量之間的女人,克利馬的世界拒絕接受她,而她想逃避的世界(弗朗特的平庸無趣,失敗投降的世界)卻象這個無情的緝捕隊一樣追逐她,彷彿也要把她套在一個金屬環裡拖走。 一個約模十二歲的男孩站在鋪沙的小路上,拼命地喚著他的狗,這隻狗亂竄進了灌木叢。然而,從灌木叢中鑽出來的不是狗,而是茹澤娜的父親,他手中拿著一根長竿。那個男孩立刻不作聲了,他不敢喚狗,因為他知道這個老頭會把他拉走。於是他驚惶地沿著小路奔跑,想逃脫追捕的人,但老頭馬上在他後面顛顛地追起來。他們並排跑著,男孩開始大哭起來,然後轉身又跑回來,茹澤娜的父親也跟著跑回來,他們再次並排跑著。
一條德國種獵狗從灌木叢中溜出來。茹澤娜的父親朝它伸出長竿,但是這條狗躲過了套索,向男孩跑去。男孩抱起它,把它按在懷裡。另一個緝捕隊員過來幫助茹澤娜的父親,從男孩懷中搶走了德國獵狗。男孩又哭又嚷,扭來扭去,老頭不得不把他的手扭到背後,捂住他的嘴巴,因為叫聲正引起過路人的注意。他們轉身觀望,但是不敢幹涉。
茹澤娜老是看著她父親和他那些同伴,她感到膩味。可是,她能到哪裡去呢?在她的住所裡,除了一本讀了一半,毫無吸引力的偵探小說外,沒有什麼可使她高興的東西。電影院正在上映一部她已經看過的影片。最叫人興奮的場所是里士滿樓的門廳,那兒有一臺舊的電視機。她決定還是去看電視,她站起來。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老頭們的叫喊,又使她強烈地感覺到體內安靜的、寶貝的胎兒。它象是某個神聖的,能改變和提升她的命運的東西,把她和那些正在追捕狗的愚蠢狂熱的人區別開來。她開始堅信她決不能放棄,決不能投降,在她的子宮裡,懷著她唯一的希望,唯一通向未來的保證。
當她快走出公園時,她看見了雅庫布,他正站在里士滿樓前面的人行道上,瞧著人們圍捕狗。幾小時前,她在吃午飯時只見過他一面,但還記得他。茹澤挪非常討厭那個住在她隔壁的病人,無論收音機的音量放得怎樣小,她都喜歡把牆敲得砰砰響,因此,茹澤娜常常帶著強烈的故意注視著與她鄰居有關的一切。
她不喜歡這人的臉,這張臉看上去帶有諷刺意味。她憎恨諷刺,在她看來,這種諷刺——所有的諷刺——就象是一個看守著通向她未來大門的武裝守衛,對她仔細盤查,倨傲地拒絕她進去。她昂著頭,挺起胸,想要充分擺出她那漂亮迷入的胸部和驕傲隆起的腹部,打雅庫布身邊經過。
忽然,這個人(她正從眼梢瞟著他)用一種安詳、柔和的聲調說:〃過來……來吧,到這兒來……〃
起初,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叫她,她被他聲音中的溫柔弄迷糊了,有點不知所從。但是,她隨即轉過身來,看見一條肥大的、有著一張醜陋的人臉的哈叭狗,正緊跟在她腳後。
這條狗對雅庫布的召喚作出響應,朝他跑去。雅庫布抓住它的頸圈,〃跟我來,要不你就要倒楣了。〃這狗朝他抬起信賴的頭,它約舌頭象一面鮮豔的小旗搖擺著。
這是一個羞辱、可笑、細小,但卻明白無誤的時刻: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迷人,也沒有注意到她的自豪。她以為他是在招呼她,而他卻是在對一條狗說話。她打他身邊走過去,停在里士滿樓前的石階上。
兩個老頭從街對面朝雅庫布衝來。她懷著惡意的期望看著,不由得站在老頭們一邊。
雅庫布正牽著狗的頸圈朝大樓石階走去,這時一個老頭叫道:〃趕快放掉那條狗!〃另一個老頭加了一句:〃以法律的名義!〃
雅庫布不理睬他們,繼續往前走。一根長竿從背後伸過來,差點碰到他的身體,金屬圈試探地在哈叭狗頭上擺動。雅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