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只好白菜土豆了。表姐似乎發現了程天佩的困窘,說包裡有幾個罐頭,你拿過去開啟。楊女生從畫夾上抬起頭來,說守著海邊,還愁沒吃的東西,太死心眼兒了。孤城驛的貝類遠近聞名,下去撿點不就行了。程天佩說那還不現成,前面海灘就有馬蹄蛤,我和老李去撿點回來。楊女生合上畫夾,就地把鞋脫了,說我和你們一起去。表姐說真要下海呀,當心砭出靜脈曲張。“沒那麼嬌貴。”楊女生赤著腳,一歪一扭沿海灘往下走,她在海邊挽起褲腳,先下去了,“真涼!”她抽著氣說。
水是很涼,但往裡走一會兒,就沒有什麼感覺了。走了二三百米的樣子,楊女生先撿到了馬蹄蛤,那是一種乳黃色的蛤蜊,有拳頭大小,堅硬的外殼上佈滿虎皮花紋。我們三個人很快便撿滿了一小洋鐵桶。程天佩說再往裡走不多遠就能逮著鮁蛸了,我問他鮁蛸怎麼捉,他說都藏在洞裡,得伸手掏。楊女生躍躍欲試,便要去捉鮁蛸,被程天佩一把拖住。“快漲潮了,”程天佩說,“咱們得趕緊回去,我可不想淹死在海里。”
馬蹄蛤肉質細嫩,非常鮮美。程天佩用小洋鐵桶煮,煮好了倒在盆裡,每人盛一碗米飯,圍著盆吃。我吃著覺得硌牙,吐出來一看,竟是一顆小珍珠,表姐也吃出了小珍珠,她拿在手裡看了看,隨即扔掉了。兩個女學生飯量都挺大,她們比我和程天佩吃得還多,直到把米飯全吃光了,還意猶未盡的樣子,每人拿起一個蛤蜊殼,走到洋鐵桶跟前喝湯。“真鮮!”表姐說,“你們不來點?”程天佩過去倒了一碗蛤蜊湯給我,感覺鮮得過分,反倒有些苦,勉強喝了一口便不能再喝了。
飯後兩個女學生又畫了幾幅速寫,便收拾畫夾準備回去了。表姐和程天佩在沙灘上方來回走著,看樣在商量什麼,程天佩拗著腦袋,很不耐煩的樣子。可能是出於禮貌,楊女生讓我看了她的畫,畫面上的男人勾著頭蹲在破船旁邊,絲絲縷縷的幾條線就算衣服了,真正凸現的是渾身的肌肉和骨骼,破船隻畫了一半,遠景是岬角,再遠些,隱約的線條是海平面。我不認為那個男人就是我,我的作用只不過是某種參照物,楊女生顯然是先入為主地把人物概念化了。
本來兩個女生收拾好揹包要走,可這時候程天佩又弄出了一件讓我難堪的事,他開始向楊女生推銷我那些書:“楊大姐,你不想買幾本書嗎?”他開啟提包,像晾曬穀物一樣把書擺到沙灘止。楊女生顯然知道什麼是好書,她伸手就拿起一本《 懺悔錄 》,表姐則對屠格涅夫的小說感興趣。
“老李這些可都是好書,”程天佩說,“他做生意虧了本,要賣了書做路費。”
本來看樣子楊女生是有選擇的,聽了程天佩的話就說這些書我都要了。程天佩也不白給,趕緊張羅著算賬,合計價格出來,也不知程天佩怎麼算的,那些書居然賣了二百多東北幣。楊女生拿出幾張紙幣,猶豫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該給誰。程天佩把錢接過去,數了數,說:“該找你兩塊半。”楊女生把書一本一本裝進包裡,說不用找了。我說都是些舊書,不值這麼多錢。
“你賣我買,這不挺公平嘛,”楊女生背上揹包,笑著說,“你還給當了一回免費模特。”
眼見她們走遠了,程天佩氣呼呼把錢杵給我:“你是賣書還是賣我!”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說,“這麼大個人,印�帕橙萌聳┥帷!�
“裝什麼窮酸,有能耐你說一句不賣!”程天佩越發來勁了,“嫌我在大姑娘面前丟你人了,人家知道你是誰!”小傢伙伶牙俐齒,專揀我的要害說,說得我直上火,真想給他一巴掌。可能他也知道有些過分,又換了語氣:“她才不在乎那點錢,半條唐河街都是她家的。”
潘多拉盒子已經開啟(1)
山頂上有一個人,那人站在一株油松旁邊,手裡拿著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