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這樣,所以不回去接它的嗎?” 林昭輕聲問。 範三爺已經眼泛淚花,他微微閉了閉眼,側過頭去,“它要是跟著我,七十年前恐怕被人捉去剝了皮我都不能替它報仇。” 林昭抿了抿嘴,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受。 說這個結果壞嗎?不壞,淨紫琉璃蛇變得愈發強大,範三爺也在七十年前那場暴動中倖存下來,還活了這麼久,兒孫滿堂,幸福美滿。 但你要說好,林昭卻覺得也稱不上。淨紫琉璃蛇孤獨地等待了七十年,它在一次次期待與失落中慢慢長大,沉浸在對範三爺的濃厚情感之中,卻又絕望於他的食言,範三爺是它的執念。一人一獸分離了七十年,卻因為為對方著想的‘好意’而無法見面。 不上不下,讓林昭如鯁在喉。 “之後也沒有想過,讓後代去尋找它的蹤跡嗎?” 林昭追問。 範三爺的目光慈祥地落在聽完往事後面面相覷的兄妹倆上,又看向牙牙學語的孩子。 “那裡太危險啦……更何況,我不想再去打攪它的生活,就當我的出現只是一個意外。” “我也有我自己的家庭了……” 他嘆息一聲。 林昭沉默,心情有些複雜。 人是會變的,林昭不否認他與淨紫琉璃蛇曾經的過往,也不懷疑它們之間那些回憶和真摯的感情,同時欽佩他敢於拔刀與作惡者交手的勇氣,但此時,他無比清晰地認識到,淨紫琉璃蛇苦苦等待的那個少年已經不在了。 相比較短暫不到一年相處的那條小蛇,範三爺現在顯然是更加珍惜這七十年的家的。 他無法去抨擊,因為范家看起來幸福美滿,沒人忍心去破壞,路過的人望見院落裡四世同堂的和諧景象也會忍不住會心一笑。 林昭只是覺得可惜,為淨紫琉璃蛇而可惜。 誰都沒有錯,偏偏這樣才讓人覺得悵然若失。 “我在長河嶺歷練時偶遇了它,現在的小紫已經成長為了一方領主,它不再弱小無助,現在庇佑著許許多多的靈獸,生活在長河嶺的某個角落。它性情溫和善良,深受靈獸們的喜愛,我想,你會喜歡它現在的模樣。” 林昭緩緩道。 “它幫了我一個忙,卻只有一個要求,便是讓我尋一個人,問問他,為什麼不接小蛇了。” “我想,現在已經有了答案。” 範三爺眼神微顫,他老淚縱橫,嘆口氣,捂住了臉。 “我……是我對不住它……” 範叔華與妹妹扶住範三爺,“爸……” 就連孩子也掙脫了年輕父母的懷抱跑了過來,奶聲奶氣道:“祖祖吃糖糖,不哭~~” 林昭抿抿唇,站起身,為他們留下了一個桃木盒,裡面是他在長河嶺順手採摘的幾樣一階、二階靈物。 “叨擾了……這些是賠禮,裡面都是些強身健體的靈物,叔叔嬸嬸,請你們無事的時候熬成藥湯給範三爺喝吧。” 淨紫琉璃蛇一定不想看到那個追風肆意的少年變得年邁狼狽。 林昭告別了范家,心裡擁堵異常,便抬手放出了小七,翻身上背,“我們去兜一圈吧。” 小七也不問他緣由,感覺到林昭心情不好,沉默著揚起了羽翼,帶著林昭輕盈飛上了白雲之間。 穿透雲層,便能看見雲層盡頭的天邊那蔓延開來的金光,它向四周暈開,還帶著橘紅、藍白的霞光,將周圍的雲都彷彿染了色一般沾上了顏色。 白雲拂過小腿與雙腳,帶著些微涼意,空氣也足夠清新,林昭長長吐出一口氣,彷彿要將心中的鬱氣一口氣吐光一般。 他低頭看著小七,風將它的羽毛吹得微微顫動,雪白的羽毛在陽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格外漂亮。 如果是他面臨這種處境呢? 林昭想。 他一定會不顧一切跑回去擁抱小七,跟它道歉,然後帶它回家。 或許他是個自私的人,他一心執拗只想要和自己的靈獸在一起,除非某隻靈獸有自己的想法,主動提出想要離開,否則的話,他一定不會放手。 但是……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不會乖乖聽話在原地等我回來。” 他輕聲道。 小七進化以後愈發穩重,但林昭知道,它骨子裡便不是那種會乖乖聽話,等待命運宣佈結果的靈獸,否則的話,也不會擁有‘不屈意志’這個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