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至少圍了二三十個弟子,他卻旁若無人地徑直而去,在踏出洞口的一瞬之間,腰間長劍刷地出鞘,手腕一翻,寒光縱逝,圍堵弟子幾乎同時迸出哀號,兵刃齊刷刷地脫手飛出,鏘然落地之聲和他收劍入鞘的聲音近乎一致。
整個過程不出三息,而他腳下步子絲毫未緩,已從容走出山洞數尺。
那一劍迅疾如電,眾人察覺寒芒刺目之時便已中劍,沒人看得出這一招是如何變化,怎樣攻來,甚至都未看清那劍是何模樣。
江朝歡負手而立,沒看身後的一地狼藉,只陳述事實般平靜說道:“看山中痕跡近日常有走山垮流,你們不敢用火藥的。”
朔風穿過陡立的峽谷,擊起荷荷的低鳴,吹得人張不開眼。他抬手擋了一下,卻沒什麼作用,遂輕輕搖頭,朝山下走去。
兩側卻又圍來剛剛趕到的後援,看著洞口掙扎爬起的一眾弟子和觸目驚心的血跡,不敢置信地止步——每個人的右手手腕上,都是一道極深劍傷。不僅位置絲毫不差,力道也毫無區別。他是如何做到,這一劍又快到何種地步,竟能一招挑斷二十多人手筋?而這一劍若劃在咽喉,現在還哪有人能活著爬起?
人人目眐心駭,只想拔腿就逃,身體卻如灌了鉛似的,拔不動步,直到他漠然越過了眾人,也並沒有再出手的意思,有人大著膽子發問:“你……你為什麼不殺了我們?”
那人的步子頓了一頓,微微偏過頭,好像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半晌,方答道:“殺人只是我的使命,不是我的樂趣。”
身後弟子瞠目結舌,莫不敢言,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影子消失不見。
時值正午,整個崆峒山卻渺無人蹤。
誰能想到,屹立千年、比峨眉武當立派都早的崆峒派會在一日之間幾乎覆滅——全部九位長老被害,與滅門屠宗也沒什麼太大區別了。百年之內,也決難重整旗鼓、光復再興。
江朝歡毫無阻攔地一路下山,很快山腳碑林便遙遙在望,他卻突然身形一踉,跪倒在地。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接連出手、擊殺六大長老後,他的心口已在隱隱作痛,勉強行至山腰,疼痛卻已浹髓淪膚,力不能支,連行走都難以為繼,這才躲進山洞,勉強運功調理。
此後再度出手,已經是強弩之末、孤注一擲。其時哪怕有個不會武功之人追來,也能輕易要了他性命。
而此刻,唯憑意志強自維持的假象也終於到了崩毀之時。
心臟蔓至四肢百骸的悸痛耗盡了他最後的氣力,整副身體綿軟得跪立都支撐不住,儘管他死死撐著地面,卻還是緊接著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急遽的驚悸抽痛絞結著全身經脈,就連每一次呼吸都疼得他微微顫抖,甚至意識也漸漸陷入紊亂。這是在折紅英拔除後也沒有隨之離去的癥結,每當發作之時,他都徹底失去了對這具身體的掌控,和神智的清明。
在昏過去前的最後一刻,他僅剩的感知力依稀察覺,有一個人逆著風雪,飛快地朝他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