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忘懷。
……
“姐姐,這是借坡子張家老牛的錢。”
這是她帶著疑惑繼續趕路後,在鎮子集市上聽到的一句話。
彼時她正擠在人群中艱難前行,身邊一大一小兩個孩子的對話卻清晰地傳入耳中。她轉頭看時,那孩子已經淹沒在人潮中。
這句尋常的話既不是對她說的,也和她毫無關係,可她卻莫名覺得不對。
嵇盈風本就是個敏感細緻之人,又兼這多事之秋,她的直覺中認為這話其實是說給她聽的,甚至應當與江朝歡有關。
她稍一打聽,便得知坡子張是鎮口張家村的村民,常常出借家中老牛維生。幾乎沒有猶豫的,她就往鎮口走去。
雖然也曾懷疑是個陷阱,故意引她入瓠,但心中期待勝過了擔憂,她還是找了過去。
只是,雖然很快就找到了那坡子張家,可那孤零零的草屋和不遠處的牛棚一目瞭然,並沒什麼怪異之處。她仔細檢查了幾圈,都沒發現問題。天徹底黑了下去,她獨自站在牛棚外,開始疑惑,難道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嗎?那兩個孩子說的話真的與她毫無干係?
正思索間,身後卻突然傳來“吱呀”一聲,隨即就是一串不甚平衡的腳步。她驟然閃身躲在了牛棚背後,透過縫隙,看到那草屋中走出的,是一個坡足老漢。
這就是坡子張嗎?嵇盈風屏住呼吸,努力在黑暗中辨認那人的形貌,可他一直佝僂著脊背,灰白的亂髮又散在頜角,完全無法看清面容。
那人亦在牛棚前立了半晌,期間動作遲緩地俯身摸索了片刻,便踱步回去了。
一切都被隔絕在了草屋之內。
在嵇盈風看不到的地方,那人背靠著屋門,將手心攤開,映入眼中的赫然是一些詭異的綠色粉末。
他翻轉手掌,綠粉簌簌而落,把坑坑窪窪的地面染得幽光閃閃。
“拜火教麼……”他輕聲自語,一邊慢慢扯下了下頜的鬚髮,“不是被那姓江的引來,卻是衝著她的,有趣……”
幽暗肅寂的屋子裡,他的聲音悠悠盪開,如抓不住卻處處散落的雲煙,徒惹心癢。
他繼續慢條斯理地取下假髮、洗去黑灰,融盡泥模……隨著一個農家老漢的消失,另一個高瘦的人影憑空出現,唯一不變的,是那坡了的右足。他最後伸手抹去了眉眼的矯飾,一雙狹長奪目的鳳眼便顯露無遺。
這是一雙讓人見之不忘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