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習習,一下子把江朝歡吹醒了。
曾經的他絕不會忽略這麼簡單的問題,只是最近一系列的人與事,都如草蛇灰線、雪泥鴻爪,似乎與他日思夜想的那個目的膠結固纏,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抽絲剝繭,探尋其中秘辛,哪怕付出極大的代價。
就像沙漠中缺水暴曬行了十數天的旅人,當他近乎力竭之時,若眼前出現一汪清泉,就算明知有毒,也會毫不猶豫地飲下。
他望著長冥宮一目無邊的黑寂,待要義無反顧踏出,顧襄攔在他身前:“我去。”
顧襄不是拖泥帶水的人,話音未落已經轉身掠出丈遠,江朝歡無奈,拔足追去,兩人直糾纏到了石獅子處,他終於拉住了顧襄,把她按住了。
追上來的葉厭頗有些無奈地湊了過來,不識趣地隔在兩人中間,嚷道:“你們再吵,這裡的殺手都被你們叫醒了。咦,這獅子…”
見葉厭突然一臉驚奇地住了嘴,兩人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那作買兇往來的石獅子。只見月色輝映下,獅子的頭上泛著一點幽綠的磷光。再細看時,是一些零星的粉末,分明半隻手掌撐在獅子頭的痕跡。
顧襄似是想到了什麼,繞著獅子看了一圈,遂道:“這應是七殺留下的。他在客棧投放蠍子,若要自身免於遭殃,肯定要塗些什麼驅蟲粉之類的。這粉末雖然我們教中沒有,但其中一味雄黃的味道不會錯,應該就是了。”
她的想法與江朝歡不謀而合,相視一眼,均明白,七殺果然折返了回來,還曾在這石獅子處逗留。
只是,這樣的線索與印記,又如何保證不是七殺誘敵深入的招數之一呢?
此處尚可回頭,但機遇往往稍縱即逝,絕不會給人第二次選擇。即使它往往帶著風險,仍給人以致命的誘惑。
不知為何,顧襄這次未再做反對。只是默默抓緊了手中配劍,與江朝歡並肩而行。
子夜的長冥宮更添幽森,三人都不再做聲。越往深處,越見章法。每座宮殿,每條路徑,甚至樹木山石,都排布地極富韻律與節奏,讓人心神一暢,恍入仙境。
只是,偌大的林場,規矩森嚴的組織,此時卻如無人之境。任憑三人一路暢通無阻,都不見半個人影。
仗著藝高人膽大,連闖三座宮宇,其中皆紅綢鋪地,酒池肉林,佈置得一派奢靡,哪像什麼殺手門派,倒像是個秦樓楚館。
葉厭愈發疑惑了,一邊搜著宮內,一邊自語:“這真的是七殺殿?殺手原來是這麼享福的?”
“羨慕了?”江朝歡看了他一眼:“要不你改投七殺門下,應該比跟著我享福。”
“不是不是。”葉厭忙擺手賠笑:“屬下的意思是他們耽於享樂,縱情聲色,必會誤事,哪有我教和主上端方持正,心無旁騖…”
馬屁還沒拍完,一串風鈴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葉厭嚇了一跳,後面的話縮回了肚子裡,整個人也躲到了江朝歡身後。回頭,只見殿門轟然一關,所有紅燭一齊點亮,將室內照得明亮如晝。
顧襄拔劍出鞘,喝道:“何人在此?還不現身?”
似是呼應著她的喝問,一聲女子嬌笑驟然而起,接著又一個女聲隨著笑了起來。
只見那笑聲源頭,是殿內一泊深不見底的水池,幾人尚未來得及檢視。此刻水面湧動著四個漩渦,顯是埋伏有人。
風鈴聲、笑聲、水聲譁然,亂作一團,猝然間,四條影子竄出水面,直直飛出幾丈高。
這陣仗雖詭異,卻也不至於駭人聽聞。三人卻齊齊合上眼睛,面如火燒。
原來這四人兩男兩女皆赤身裸體,一絲不掛,就這樣現於人前。
四人身量相仿,皆尚未長成,看起來十五六年紀,除了右腳腳踝上均繫了一隻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