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輛馬車停駐於郊外的同時,江朝歡也終於在出事後第一次單獨見到了嵇無風。
拜火教來信、楚山五日之約,雖丐幫並不會張揚,但也小範圍的傳了出去。江朝歡知道,他沒有時間再等了。
巧的是一直親自看守嵇無風的林思圖這日不在,他便打暈了房內守著的兩個弟子,晃醒了昏睡中的嵇無風。
與前幾日沒什麼不同,嵇無風仍神情木然,認不出他,無論怎麼問,口中都還是翻來覆去的那幾個字“爹爹,三個人,別打……別打……”
無法,江朝歡嘆了口氣,有些破罐破摔的順著他問:“嵇聞道?哪三個人?”
“哪三個人?”嵇無風明顯一愣,呆呆地重複了一遍,才慢慢吞吞地呢喃道:“爹爹……姑父……還有,還有……他是誰,那個人是誰……”
他的眉心緊緊鎖著,戴著鐵鏈的手狠狠拍打著腦門,撞出一陣叮鈴的碎響,就像是學塾裡做不出題目被先生責罵的小孩。
直覺有些不對的江朝歡拉住他的手,以防鏈子的聲音把人引來,問:“他們……那三個人,在哪裡?在打架嗎?”
“在,在,他們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嵇無風又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他歪著頭努力地想著,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突然揪住自己的頭髮,著急地聲音已帶了哭腔:“我不知道,我不能知道……”
“好了,不知道就算了。”江朝歡只得哄孩子一樣把他的手又撥了下來,探上了他的腕脈。
那層層疊疊好幾道割傷的手腕面板下,脈搏正強勁有力地跳動著,並沒有什麼不對。但想必是折騰了幾日未曾好好吃飯休息,有些氣虛內虧。
江朝歡潛運內力,朝中措內息如涓涓細流,緩緩注入他體內,以維補氣脈,同時問道:“你幾歲了?”
這次嵇無風倒是不曾猶豫,立刻歡喜地答道:“八歲!”
果然……他重複著的場景是父親還活著時。他的心智已經退化成了沖齡稚子,儘管他的身體看起來並沒有受損……
是什麼武功,還是什麼毒藥,或者真的是那神鷲餘症,把他變成了這樣?可若真的是神鷲,怎麼會不影響肉身機能,反而使人性行大變?
江朝歡不擅長醫理毒經,一時半刻看不出他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不過好在他確實沒有變成食人魔,因為哪怕是江朝歡把手遞到他嘴邊,他也並沒有啃咬的慾望。
漸漸的,隨著內息匯入,他平靜下來,怔怔地盯著江朝歡,揚起了一個笑容:
“盈盈受風了,表弟,傍晚我們去捉銀刀魚給她吃呀?”
空氣陡然凝滯,一句不知怎麼從他嘴裡蹦出來的話讓正在施內力的江朝歡氣息大亂。
曾隨著他昔日人生翻覆而搗碎撕裂、與江隱一道埋葬的記憶又鮮活起來。一時,他連怎麼呼吸都忘了,再抬頭時,眼前、腦海中,都只剩了空白一片。
只這一瞬,指間輸出的真氣一洩,沒了章法,豁然湧進嵇無風穴道橫衝直撞,痛地嵇無風“啊”地大叫。
江朝歡這才猛然驚覺,立時收手。
“對不起……你,”內息險些走火,他喉中泛起血腥氣,卻分不出一絲注意理會,只是死死壓制著聲音裡的顫抖,努力說完那幾個字:“你……你叫我什麼?”
嵇無風像是也被他嚇到了,不再叫嚷,卻反而皺著眉頭地靠近他,認認真真地打量著,眼裡現出專注和迷茫來。
突然,他一個哆嗦,抖出了一個字:“江……”
隨著他身子不住戰慄,臉上也褪去了那種獨屬於小孩子的神色,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嵇無風:“……你是江朝歡。”
一切又回到原位,他定定地說出了這個結論。
奮力搖了搖頭,在頃刻之間想起